王夫人连番在这对姐弟面前吃亏,如今竟被林黛玉当面甩脸子,真是一点长辈尊严皆无,又因贾母维护,每每只能闷头受气。 w-W-w.7-K-aNKan.c-o-m。王夫今日一计不成,反倒灰头土脸的回来,脸上一片寒霜。
“太太,马干娘来跟太太道别了。”金钏儿从屋里迎出来,轻声道,“奴婢请马干娘到侧间奉茶了。”
这个老虔婆子!王夫人换了一副温和的脸孔,笑道,“请马干娘到房里说话吧。”说着回了自己房里,不过片刻工夫,马道婆便到了,银钏儿重奉了新茶,王夫人笑道,“干娘请坐。”
“太太客气了。”马道婆笑着往下首坐了,王夫人笑道,“金钏,从匣里拿出二百两银子来。”对马道婆笑道,“我这个宝玉每日间没个消停,不是这个灾就是那个病,这二百两银子,二娘就替这孩子祈福吧。”
金钏放下银两,王夫人一挥手,金钏银钏都退下了。马道婆脸上的笑纹儿更深了些,王夫人低眸吃着茶,半晌才道,“如今我这心跟有针扎似的没一刻舒坦,不知道干娘有没有法子炙一下呢。”
“这有何难,看各人缘法吧。”马道婆随口道。
“如今日那鬼日出生的小子呢。”王夫人道。
马道婆摇了摇头,“单这类人不行,鬼日出生之人,命相硬相克,那个少爷,面相薄凉,克父克母之人,戾气深重,断难消除。”
王夫人轻声说了一个八字,又问,“这个呢?”手一推几上的银包,马道婆一笑,眼中暴出一抹精光,“怎敢不尽心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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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道婆喜孜孜的抱着银子出了王夫人的院子,垂花门着却遇到了林谨玉,心中不由一惊,林谨玉缓缓一笑,声音中却带了一分凉意,“我送干娘出去。”
马道婆做贼心虚,干笑道,“不敢劳烦少爷了,我是惯来的,认得路。”
“我这人最是心善,生怕别人行只踏错,尤其是马干娘您,一身的道行,真踏错一步,怕要引来天劫,介时一身的修行毁于一旦岂不可惜?”林谨玉声音放得很轻,却恰好让马道婆听清楚。
马道婆惯做鬼神之事,硬生生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笑,“谢大爷关照。”
“无妨,有些人的生辰八字,知道了不若不知道呢?”林谨玉笑了笑,伸出玉白的手紧紧的握住马道婆的手腕,马道婆一个哆嗦,林谨玉凑近了,盯紧马道婆褐色的惊惧的眼珠儿,露出雪白的牙齿,柔声道,“您也知道我是鬼节出生的,克父又克母,如今只剩了一个姐姐,若是有人敢暗中害我的姐姐,谁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呢?若下了大狱,怕您千般本事也躲不开那当头一刀呢?”
“大,大,大……”马道婆哆嗦了半天,才哆嗦出个“大爷”来,林谨玉论容貌不是顶漂亮却是顶可爱,圆呼呼的小脸儿带些婴儿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小鼻子小嘴巴,此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却射出冰冷的厉芒,那种阴狠绝决,让马道婆自心底硬生生的泛出一抹冷寒。人害怕时会有种种本能条件反射的表现出来,马道婆手腕被林谨玉捏住,想要甩开,用尽力气却动不了分毫,林谨玉冷冷一笑,松开了她,马道婆后退两步,脸上惊慌失措。
“猫有猫路,狗有狗道,这些都于我无干,不过若是有人挡了我,那就是芳兰当庭,不得不除了!”林谨玉手中一张银票放到马道婆的手里,笑道,“她顶多给你二三百两罢了,这是我给马干娘的见面礼。平日里我也喜欢听些神道,若是碰到有趣的,干娘随时可以去说与我听,我姓林,清平巷林府。”
“林大爷,您在这儿呢,二爷请林大爷过去。”袭人迎上前笑道。
林谨玉绽出一抹天真顽皮的微笑,声音还带了股子稚气,“马干娘,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二表哥找我,就不送你了。”
马道婆仿佛看到了一只小妖怪,咧咧嘴硬笑不出来,嘴角抽了抽,转身急步走了。
林谨玉笑,王夫人还真将他们视为仇人了,竟然使出这等阴险手段来,马道婆这点道行终究还是有限的。
“林表叔好。”小小贾兰已经八岁了,长得粉雕玉琢,似模似样的给林谨玉请安。
“兰儿,不必多礼。”林谨玉自己也是孩子模样,摸了摸贾兰的头,笑道,“这是刚从你二叔的院子出来么?”
贾兰点点头,“侄儿刚从学里回来,给二叔请安去了。”
“真懂事。”捏捏贾兰的小脸儿,林谨玉笑道,“去吧,别让你娘亲着急,乖乖念书。”
贾兰十分有规矩,待林谨玉先走了,才同丫环转身离去。
林谨玉叹道,“大嫂子算是命好的,女人总得有个孩子才有了倚靠呢。”
袭人“扑哧”笑了,柔声道,“林大爷才几岁,就说这样的话。”
“这才是正理呢。”林谨玉轻声道,“我念书时见过这样一句话,母以子贵呢。兰儿这样争气,大嫂子是个有福气的。”
袭人笑了笑,却别有一番心事存在了心头,一路慢慢思量,再无他语。
这个荣国府是个存不着秘密的地方,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姐弟要搬出去的消息便传了出去,连在床上趴着养伤的贾宝玉都知道了。
薛宝钗同三春都在贾宝玉这里说话,林谨玉真觉得奇了,先前书中还有薛宝钗待选的事儿,到这儿,成天在贾宝玉房里流涟,表姐表弟的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避闲的么?
他却不知道自皇商资格被革后,家中破费了一大笔银钱,生意不比从前,薛宝钗又是失怙之人,一个普通商人之女,即便进了宫里也只能是最低等的做杂役的宫女。薛姨妈再疼儿子,也舍不得女儿进宫做丫头,再加上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暖昧着,还是将主意打到了贾宝玉这里。
众人各自打了招呼,贾宝玉急急的问,“表弟要出去住么?”
“是啊,二表哥也知道了呢。”林谨玉笑道,“表哥的伤可好些了?”
“表弟为什么要出去住呢?不是在府里住得好好的?”贾宝玉问。
真是个小白啊,林谨玉轻笑,“二表哥别急,因我们两个命格冲撞了。再说我本姓林,家里有宅有地,也没得长住外祖母家的道理。之前是因为我们家的宅子要修缮打扫,才在府里暂住。如今我家宅子也修好了,回家方是正理。”
“林妹妹呢,林妹妹也要一并走吗?”这么大冷的天,贾宝玉竟然急出一脑袋的汗来,袭人忙拿帕子擦了,温声道,“老太太定会常接林姑娘来的,你别急了。”
贾宝玉一把扯下袭人手里的帕子,丢到地上,脸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喊道,“为什么林妹妹也要走!不准!不准林妹妹走!”
见宝玉这番模样,袭人惊得面无血色,三春都站了起来,连薛宝钗都手足无措,林谨玉眼睛一眯,拎起桌上的水壶狠狠的砸在地上,呯的一声巨响,贾宝玉瞬间像被割了舌头,也不喊也不闹了!怔怔的望着林谨玉,整个房间十数人没人敢说一句话。
“二表哥,我和姐姐姓林,亲戚家偶尔走动小住不算什么!我林家有房有地,又不是绝门闭户,断没有住在外祖家的道理!”林谨玉冷声断喝,“二表哥也稍体谅老太太的慈心吧!非要闹得整个府里都跟着你不安生是不是!你这般闹腾,是留我们还是赶我们呢!”
林谨玉懒得跟贾宝玉多说,拂袖走了,空留一室静寂,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