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太皇太后过世没有多少日子,康熙就接报说,皇六子胤祚出痘,病势凶猛,高热不退。//虽然此子子出生伊始,就病怏怏的,一直不很得康熙的欢心,但是毕竟舐犊情深,康熙自己得过天花,知道这病的险恶,而且世祖皇帝也是因为这病而英年早逝,康熙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而况,目下德妃正怀着身孕,已近临盆日期,断不可因此事而让她分心挂怀,而且天花传染性极强,为防止其他皇阿哥也感染,康熙不得不当即下令将胤祚移往京郊一处宅子,并下令其他阿哥不得擅离居所,以避痘祸,自己则每天过去探视照料。
不料几日之后,噩耗还是传来,胤祚到底还是没有扛过去。胤禛虽和胤祚没有什么交情,却也唏嘘不已,这些表面上看着光鲜的皇阿哥,面对死亡之时还是一样的柔弱。康熙更是身受双重打击,不由身心憔悴,老态顿现。而就在此刻,报闻乌雅氏诞下皇阿哥一名,康熙居然看到奏报只是冷冷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不闻不问了。胤禛心道:此子只怕将来命运多舛,以目下康熙的心情,怕是已将丧失祖母和胤祚之痛怪罪于这名新生的阿哥头上,而这种冷淡对于皇子只怕是致命的,因为皇子的与荣与宠,完全在于皇帝的圣心默年之间。胤禛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只能默祝这名排行十四的‘同母兄弟’能好运了。
而胤禛自己也有很多烦心之事,首当其冲就是和八阿哥之间的关系。八阿哥此时也已经进学,虽说经常和胤禛见面,可是看见胤禛不是迅速寻个因头避开,就是平平淡淡,仿佛带了一层面具。胤禛心中颇为纳闷,佟贵妃和自己是对他们母子两人很尽心了,不光常常照应,而且也会用自己的体己银子为母子两个贴补些,佟贵妃还在康熙面前进言,称八阿哥年纪也越来越大,总不能额娘还只是个宫人的身份,进学了面上也不好看,而且总跟着惠妃也不成事,所谓母子连心。总算说动了康熙,封了卫氏一个良嫔的名分。胤禛去卫氏处道喜之时,卫氏自是欢欣不已,道谢连连,可是看八阿哥,却是一脸的不快,叫了一声“四哥”便侧坐一旁,一言不发。卫氏象是也怕自己的儿子,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一脸愧疚地看着胤禛,一个劲地道歉:“四阿哥,对不住啊,八阿哥还小,不懂事,不懂礼数,您千万别怪他。”倒是弄到胤禛很不好意思,道:“母妃,千万别这么说,自家兄弟,就是您,皇额娘也说过,拿您当妹妹看的,这些都是应当的。”说道此处,就见八阿哥脸上竟露出些许忿忿之色。胤禛虽心中不解为何胤祀对自己似乎有些心结,但也不便询问,只能稍稍闲聊了几句,就草草告辞。
在南书房读书之时,到底八阿哥的母亲身份不高,所谓子以母贵,八阿哥的境遇便不如其他阿哥。其他阿哥犯错,师傅都不罚,而八阿哥却常常得咎,挨手板,罚跪,也算是家常便饭了。这一天,教蒙语的谙达查考众皇子的功课,明明是五阿哥没有准备好功课,回答不出问题,但五阿哥的母妃是宜妃,名位颇高,所以谙达借口五阿哥身体有恙,楞是要罚八阿哥代跪。胤禛说情,胤祀却并不领情,冷笑一声,自己一转身就出了书房,跪在了太阳地里,此时已是初夏时分,太阳毒辣辣的,宫中又没有遮阳的树木,烤在骄阳之下,一会工夫,胤祀就已汗透重衫。
胤禛实在心有不忍,待小栖之时,走到八阿哥身边,附身问道:“八弟,可要四哥去和谙达说说,免了这一罚?不想八阿哥头一拧,冷冷道:“胤祀不敢劳四哥的驾。”
胤禛皱了皱眉,问道:“八弟,是不是哥子我做了什么让八弟不满之事,或是你对四哥有什么误解?”
胤祀只是摇摇头,逼得急了,道:“就当胤祀不识好歹便了。”
胤禛不解,道:“什么意思,大家兄弟,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
胤祀闻言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道:“兄弟,是啊,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可是,同父不同命,四哥你就有皇额娘,还有佟家在后面撑着,你还受着贝子爵,可你看看我,平时内务府根本就不理我额娘,她连冬天叫个炭盆都得给那些阉寺陪小心,连过年过节都赏不出下人来,还得靠四哥和佟贵妃的接济。四哥你可知道,弟弟我平时被那些个太监怎么说吗?说不知我是哪里来的野种,肯定不是皇阿玛的骨肉,而且最最穷酸,跟着也没意思。四哥,胤祀知道你对我额娘和我好,可是,你越对我好,我就越觉得抬不起头!”
胤禛闻言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原本是存了要拉拢八阿哥的心思,以为“事在人为”这才对他们母子特别上心,凡事特别予以照应,他就是不希望在所谓的将来,这个弟弟依旧如历史一般成为自己的政敌。没想到反而好象有些弄巧成拙,这个虚岁只有八岁的弟弟心里面居然会如此考虑,让胤禛大跌眼镜。
不过,这倒是应了一句古话,“一升米交一个朋友,一担米养一个仇人”。胤禛心说,看来自己要调整对待八阿哥的策略了。
另一个层面,佟贵妃之事也是胤禛现时心中的块垒之一。康熙在后宫之中,虽说最宠爱的未必是佟氏,但是最敬重的却必然是她。他不明白,为什么,康熙虽然要佟贵妃负起统领六宫之责,却迟迟不肯册封她为皇后。虽说他并非佟氏亲生,可他这十二年来看得很清楚,佟妃是实心待他,所以他颇有些为佟妃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