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开米铺以来,黛玉每晚都要回空间去开垦稻田育苗插秧,尽量扩张稻田的面积,毕竟南方人而言比较喜爱米饭。幸好的是像整地、插秧、除草施肥这样的工作都是可以自动化完成的。唯有育苗、收稻时要费那么一点的功夫。
黛玉坐在稻田旁边晃动着双腿,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秧苗,心思却飞到了别处,记得原著中光米就是有很多种的,什么胭脂米、碧糯、粉粳红稻米、碧粳、江米的花样一大堆。可是这空间里仅仅就粳米这么一个品种一个品级的,就连前世常见的籼稻、籼糯、粳糯都没有,委实太少了了些。不光是稻米,还有大麦、小麦、玉米、糜子(黄米)、稷(高粱)、菽类(豆类)、薯类的也都该收购些种些的,没见现代超市里那五谷杂粮区域里头满满当当的好几十甚至上百个品种呢!对了还有油,油米不分家的嘛!这个时代,虽则工艺不发达,但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还是发展的很成熟的了,就像是油吧,什么胡麻子油、大豆油、菘菜子油、苏麻油、茶籽油、吉贝仁油、榄仁油、芝麻油等应有尽有,一点都不比现代的少,质量那自是更不必说了,绝对不会出现那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的。
理清了思路后,黛玉意念一动出了空间趴在了拔步床上,看了看外头天色灰蒙蒙的,只听见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庄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黛玉趴在床上晃着腿唤道。
黛玉话音刚落,庄嬷嬷就带着疏影天影二人快步走了进来,“小姐醒了,现在才申时初刻的样子,小姐也就睡了半个多时辰。”
“我还以为起码有酉时了呢,这又下雨了?”黛玉没精打采的问道,这么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那米行的进展就得慢上许多了,那大仓库里头的米粮还没运过来,米也收购不了,千万别坏了事才好!
“是,小姐刚睡下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了,过两天就是寒食清明了,也该下雨了。”庄嬷嬷给黛玉换上衣服柔声道。
“哦,也是。”黛玉点了点头道,天影取过一条大手巾来,将黛玉面前衣襟掩了,玲珑用小茶盘捧上茶来,疏影捧过漱盂来,黛玉接了茶盅漱了口,天影双手捧过沐盆,黛玉伸手向盆中盥沐,一手接过天影手里刚拧起来冒着热气的手巾捂了捂脸。
庄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疏影过来帮黛玉重新绾好了头发,玲珑又用小茶盘捧上一盏蒲公英茶来,这方是喝的茶。黛玉喝了两口,把茶盏随手搁在了小茶盘里,疏影几个方拿着茶盘沐盆手巾等物退出了房间。
庄嬷嬷这才开口道:“小姐,疏影几个这是在小姐房里也就罢了,若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不得笑话死了,堂堂御史府大小姐的丫头都是些野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黛玉知道庄嬷嬷在计较刚刚疏影几个没有跪下来伺候的事,“庄嬷嬷,是我不让她们跪的,都是自己人,在自己家里,做什么要那些虚头八脑的礼儿?看着我都累了。要是有别人在,她们自会当心的。”
庄嬷嬷点了点头,“小姐,我去把仪小姐请过来?”
“嗯,好,您亲去吧!别让淑君姐姐跟来才是。”黛玉嘱咐道。
庄嬷嬷答应着就退了出去掩上了门,黛玉自床榻上下来,走到朱漆镂花绮窗边推开窗屉,坐在临窗边的老酸枝美人榻上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外头说是雨,其实更像是雾,朦朦胧胧的,清新凉爽。一阵风拂过几丝雨滴落在了黛玉脸上,那风亦是懒洋洋的,柔柔的,雨滴落在脸上也不生疼,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小姐,仪小姐来了。”是庄嬷嬷的声音,只听绣门“咯吱”一声,令仪款款走了进来,眉眼之中还是愁苦。
“仪姐姐快请坐,玲珑沏了蒲公英茶,这种天气喝对身体是极好的。”黛玉拉着令仪坐在了自己身边,一叠声唤玲珑沏茶来。
不一会的功夫玲珑捧上茶来,云裳捧进个大托盘,上面有几味水果小食,都是平素黛玉令仪爱吃的。
玲珑等人退下后,令仪这才悠悠然地捡了颗枇杷,剥成倒垂莲花的样子递给黛玉叹了口气道:“黛玉妹妹,我真羡慕你这舒心日子。”以令仪的聪慧自是知道黛玉请她来是做什么的,所以开门见山道。
黛玉接过枇杷只是笑看着令仪也并不说话,令仪看着黛玉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苦笑道:“我说的是真的,林姨丈什么都顺着你,你凡事都自己都做得了主,你又聪慧,想的做的事情我连想都没想过。而我呢,父母早逝,带着令德跟着叔婶生活,虽然我叔婶还要脸面不敢对我们太苛刻了,可是他们自己的日子就越发艰难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姐弟俩,零零碎碎的罪也是受了不少的。”
“仪姐姐,姨丈姨妈过世时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黛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问道。
令仪摇了摇头凄楚一笑,“别说没留下什么了,还欠着公帐上的银子呢!我爹爹虽则也是个读书人却并没有往经济仕途上走,只知附庸风雅吟诗作画不懂庶务。我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族了,可是这只有出去没有进益,再大的架子也是要空了的。这家道一日不如一日他们也自是知道的,可是这一向手里散漫惯了再加上还有那么些个酒肉勾着,哪里是说收就收得住的。我爹爹过世后,姨娘把爹爹的一些私几顽器一并带走了,我娘亲遗下来的一点子陪嫁也充了公了,我们姐弟俩是什么都没了,就这么两个人罢了。”
“那仪姐姐的亲事是?”黛玉听完后是唏嘘不已,这公然又是一个贾家啊!
令仪听了红着脸深呼吸一口气道:“我爹爹在世时是想把我许给我姑妈家的表哥的,其实都已说好了就差下聘书了。”令仪托起茶盏,颤抖着抿了口茶。
“仪姐姐,你和你那姑舅表哥?”黛玉自令仪手上接过茶盏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他比我大两岁,自小也是常在一起玩的,只是后来大人们说要给我们议亲才不好意思再见面了,我爹爹过世时我们见过一面,后来我来了这以后也就是今年过年时见过一面。”令仪淡淡道。
“仪姐姐,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黛玉觑着令仪的脸色问道。
令仪点了点头,“原先我听丫头婆子们背地里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直到他亲口说了我方相信的,他说为这事他也和家里争吵过两次,怎奈家里头不同意,还被姑丈痛骂了一番。”令仪面带笑意的说完这番话,可是成串的泪珠却不自知的滚了下来,令仪手忙脚乱地拭泪,却越拭越多,拭之不尽。
“仪姐姐!”黛玉递过帕子,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令仪知道眼泪是止不住了,索性不再去拭,接过帕子淡淡一笑,“黛玉妹妹,你放心,我没事的,生长在这宅门里,我已经见多了大家族中的公子少爷们对妻妾是怎么回事了。富丽堂皇下,情意从来比纸薄。我对那个表哥并没有什么的,只是有些气不过我叔婶的做法而已。”
黛玉这会才想起令仪是要被许给他人的,急忙问道:“那家人家怎么样?”
令仪一听黛玉发问脸色一变,“还能怎么样,乡绅而已,家里有些薄田几间屋子。”说着便止住了话头掩了口,并不往下说了。
黛玉一看令仪的脸色就知道还有下文,“仪姐姐,还有什么你就说了吧,还不能告诉我吗?”
令仪神色凄苦,半天才往下说道:“若是乡绅,那也并没有什么,只要家境清白,人肯读书上进,能耕读传家,村居也是极好的。只是那家人家是我们那有名的波皮破落户,极不讲理的,我叔叔因着赌欠了他家的银子,他家便要我叔叔和他家做亲,我婶婶我堂妹怎么肯答应,便想着把我发嫁过去,还能少添置些嫁妆。”说完只是低着头咬着下唇,手上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也不自知。
黛玉弯下腰来把令仪的手指一一扳开,心疼道:“仪姐姐,这事虽说有了影了,但是你叔婶不是还没说嘛,既是这样还是有办法的,我去找我爹爹,我爹爹的话他们肯定会顾忌一二的。”
“黛玉妹妹,不必了,自来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还有我置喙的道理,这是规矩。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谁不是嫁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命!”令仪黯然道。
“仪姐姐,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你怎么能这么认命!”黛玉跳起来急道,心里暗恨都是这些狗血到西天的规矩到底残害了多少妇女同胞。
“你都说是命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或许我的命就该如此。”令仪淡然一笑道。
“仪姐姐,我不想说些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的话,只是给自己争取一丝机会好不好,难道你对未来就没有任何憧憬吗?”黛玉蹲下来看着令仪笃定道。
令仪看着黛玉坚定的眼神,眼睫微颤眉头紧皱沉默不语。屋内只听得到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突然间“哗”一声,是屋外的阔叶芭蕉因为积存不了那么多的的雨水,一下子倾泻而下洒得满地都是,声音格外清亮。
或许是黛玉的话对她有了诱惑,或者是她自己也急于逃脱这个牢笼只是苦于没有出路,或许两样都有。最终在和黛玉的对视中,令仪败下阵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黛玉。
黛玉也是倒吸了两口凉气,揉了揉蹲麻了的小腿又坐到了令仪的身边,拉着令仪的手道:“仪姐姐,给自己一次机会,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你以后绝对不会后悔。”
令仪笑着点了点头,复又低下头去,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听着外面的雨声,亦听着自己的心声,直到庄嬷嬷来请她们姐妹二人来用饭。
草草的吃过饭后,黛玉让庄嬷嬷给自己换上全套的蓑衣斗笠,和令仪一起往林海书房去了。因着脚上踩的是棠木屐,黛玉并令仪都不大穿得惯。所以只是颤颤巍巍的慢慢挪着,旁边自有丫鬟婆子打着伞点着灯笼。
一路无语,直到走到了书房门口,黛玉才抿了抿嘴,“仪姐姐,你那个姑舅表哥,若是你想,我会让爹爹想办法的。”
令仪闻言抬头,嫣然一笑:“始负之,终弃之,我不会再记得这个人了。”声音那样轻,就像这漫天的雨珠,却又是那样的决绝。
铃兰有话要说:铃兰生病了今天要去医院,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写字了,明天的先欠上,后天尽量补上,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