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足足走了十多天,康熙驻跸在达希喀布齐尔口。//这一路,胤禛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几次隆科多要胤禛坐车,胤禛都不肯,到后来,两股都磨破了,钻心的痛,但随行的军士,侍卫们,包括隆科多自己都暗暗在心中赞了一句:“这位四爷,行。”
才到行营门口,就见几人跪排成一列,手中捧着洁白的哈达,静静地候着。看他们的服饰,胤禛可以确定他们是蒙古王爷和台吉,他们头戴困秋卷沿式染貂围帽,帽顶用青缎,底上加平金宝桐花,两边都有雪白的加饰貂尾。帽顶居中缝以帽章,以金为质,钻宝桐花纹,以贯宝石,其中两人镶十粒东珠,一人镶九珠,一人却镶十二珠。按清制,胤禛知道,四人中有两人是亲王,一位郡王,另一位他却猜不透了,因为按理而论,只有太子可以冠十二颗东珠,此人如此打扮,胤禛心中大是不解,难道此人不懂规矩,不知违例穿戴是君前失仪吗?几人都身穿绛蓝团龙对襟褂,领圈袖口加绣金辫。下绣五色彩水,周身绣宝桐花。经身边的侍卫指点,胤禛得知这几位分别是达什巴图尔亲王,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郡王和罗理,喀喇沁蒙古亲王鄂木布,还有一位连侍卫也不甚了解。
看到康熙的车辇走近,年长的达什巴图尔亲王跪行几步,来到辇前,大声用蒙古语说道:“伟大而尊敬的博格达汗,您是和煦的太阳,照耀蒙古各部的儿女,您是茫茫的沧海,我们都是涓涓细流,被您的博大吸引而源源不断奔向您,蒙古人是草原的雄鹰,您是栖息雄鹰的巍巍高山,所有的部族世世代代托博格达汗的庇佑,就像牛犊离不开母牛一般。”说完,便站起,躬身走到辇旁。
康熙早就从辇中走出,微笑地看着达什巴图尔亲王,亲王恭敬地把哈达挂在了康熙的颈上。康熙温声用蒙语答道:“称颂就不必了,满蒙一家,自我朝龙兴关外,蒙古各部族就一直追随太祖太宗,是和我满洲最亲近的兄弟,而且朕的祖母也是蒙族,咱们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朕知道你们几位汉语都讲得很好,朕一路上车马劳顿,身体有些不适,不能再劳神,诸位迁就一下朕,讲汉语如何?”
胤禛虽在一旁,却基本上什么都没听懂,只怪自己没有好好学习蒙语,现在才深知一门外语的重要性,不过,看看旁边的几位兄弟,也是一脸的茫然,太子稍好一些,也就心安了一点。
康熙招手让几位王爷走到近旁,几人都先后恭敬地把哈达献上,只有那一个带着12粒东珠的王爷,脸上带着些倨傲的神色。
康熙像是也注意到了,便问达什巴图尔亲王道:“看那一位,朕有些面生,是哪个部落的台吉王爷?”
还没等达什巴图尔亲王回话,那人就抢着答道:“博格达汗,我是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的汗王,我叫葛尔丹。”
康熙略皱了下眉头,他太熟悉这个葛尔丹了,此人系巴图尔珲台吉第六子。早年曾赴西藏当喇嘛。康熙九年,其兄僧格在准噶尔贵族内讧中被杀。次年,葛尔丹自西藏返回,击败政敌,夺得准噶尔部辖权。十五年,噶尔丹俘获其叔父楚琥布乌巴什,次年击败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汗,实力大增。随后又占据南疆,势力扩至天山南北。康熙十八年,**喇嘛赠以博硕克图汗称号。此后,此人一直暗通沙俄,屡有不臣之心,从不上表依顺朝廷,朝廷虽有封赏给他,令其为准噶尔部台吉郡王,可他却既未上表谢恩,也没有明言推辞,今日不知何故,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而且穿着服饰,大有不敬之意。
听到这个名字,胤禛心中也是一惊。他知道,此人也是一代枭雄,而且准噶尔部和大清一战不远矣。细看此人模样,就见他五短身材,面色黝黑,脖颈粗短,鼻如鹰隼,浓眉倒替,倒是一派彪悍豪迈风范,双腿略有些罗圈,一定是精于骑术的高手。
康熙轻笑一声,道:“真是有趣的紧,博硕克图汗王参拜博格达汗王,岂不有些委屈了尊驾?”
葛尔丹不由大为尴尬,其他几人也有些惶恐不安。冷场了了片刻,葛尔丹轻咳一声,道:“我是小汗王,您是大汗王,不同的,我拜见您,应当的。”
康熙嘴角一撇,缓缓走下车辇,众人急忙跟了上去。康熙转过身,对众蒙古王爷说道:“诸位王爷也是远道而来,都辛苦了,先回去歇息,朕今晚设宴款待诸位。”
几位蒙古王爷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跪安告辞,只有葛尔丹,在跪下时不似别人一般垂头公审,而是仰着头细细地打量着康熙,康熙心中大是不悦,但是仍旧什么都没说,转身向行营走去。众皇子,大臣和侍卫也紧跟而去。
来到营帐之中,康熙传来了高士其,一见高士其面,康熙便忍不住怒道:“朕看格尔丹就是狼子野心,居然在朕面前如此放肆,他哪里是来拜见,分明就是和朕示威来了。”
高士其小心地看着康熙的脸色,沉思了半晌,斟字酌句道:“臣以为,准噶尔确是当前国家心腹大患,但臣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皇上此次恐怕还需安抚葛尔丹方为上计。”
康熙脸上毫无表情,道:“江村何出此言?”
高士其不慌不忙,道:“皇上,臣略识医术,愿以医理为皇上解当局之事,准噶尔部为腠理之疾,尚未深至脏腑,而日下我朝又有台湾之患,譬如疥癣,虽未必有生命之虞,一旦发作,我必难以两顾。且目前台湾郑经去世,岛内政局不稳,正是一举拿下之时,而准噶尔蒙古外结罗刹,内交东西蒙古各部,尚需时日以做准备,不若现在厚待之,以稳其心,同时结交蒙古诸部,破其合纵之计。臣盼皇上外能早定台湾,而内安蒙古各部,使其牵制准嘎尔,则待我挥师北进,切断准噶尔西归之路,断其粮道,其不攻自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