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夜。
蓝黑的天慕,如银的月色,洒在连绵起伏的草原上,泛着柔和的银光。密如急鼓的马蹄声,踏破了月夜的宁静,卷起滚滚烟尘。
“王爷~”一骑快马迎面疾驰而至,精准地停在夏侯烨身前,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抑不住的兴奋:“东南方三十里,发现孟洪主力的踪迹~”
夏侯烨举起了手臂。
身后疾驰的二千轻骑兵瞬间停下来,唯有马儿喷着响鼻发出的“噗噗”声。
他随即又做了个手势,所有人翻身下马,给马套上嚼子,马蹄上裹好布条。
“走!”夏侯烨扬起马鞭,果断地朝着东南方向一扬。
二千人化为一尾巨龙,在草原上迅速而无声地移动。
三十里路程转瞬即至,夏侯烨示意身后的骑兵停下来,带着几名亲信,纵马跃上一处高坡。
无数座帐篷,错落有致地散落在草原上,点点火光,如一片光明的海洋,更似万斛星子,灿烂而美丽。
“他娘的!”李洛兴奋得声音有些颤栗:“这的确是孟洪的主力,下面少说也有十几万人~”
以二千轻骑,直闯孟洪十几万兵马的主力大营,单只这份胆略,已令人敬畏!
“怎么,怕了?”杨成安偏过头睨他一眼,声音压得极低。
“呸!”李洛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他个鸟!”
夏侯烨微微一笑,张弓搭箭,哧地一声响,一道烈焰宛如一颗流星射向敌人的帐篷。
砰地一声,火光冲天而起。
“失火了!”巡逻的士兵惊慌地嚷了起来。
夏侯烨抽出腰间宝剑,双腿一夹马腹,如一阵狂风率先卷入了近在咫尺的敌营:“杀!”
“杀啊~”刹那间,二千骑兵齐声呐喊,山鸣谷应之间,如猛虎出匣,手执钢刀,从四面八方洪水般冲进敌营,杀敌如同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
暗夜中,孟洪部属只见光影摇曳,火借风势,风助火烧,杀声震天。
只觉四面八方皆是敌人,不知来了多少敌人,一个个慌不择路,哪里还敢恋战?
等到孟洪从中军帐得到消息,匆匆披挂出帐,夏侯烨已带着二千轻骑连闯了几十座营帐,斩杀了二万敌人。
“不许乱,临阵退缩者,斩!”孟洪提枪上马,惊见部下四下逃蹿,提气大喝,声如洪钟。
“孟洪!”李洛早已杀红了眼,看到孟洪激动得大叫,抽出肩上的铁胎弓:“老子射下他的人头!”
“撤!”夏侯烨隔着火光与孟洪遥遥相望,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从容逸走。
“不杀孟洪了?”李洛一愣,连连扼腕:“这么好的机会!”
“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杨成安收刀入怀,马鞭扬起,啪地一鞭击在李洛的马臀上:“走!”
一声唿哨,二千轻骑如同来时一般迅疾,悄悄地融入草原。
“追,给我追!”孟洪气急败坏,率部狂追了五十里。
“穷寇莫追~”副将柯多惊觉不对劲:“将军,咱们已离营太远。夏侯狗贼诡计多端……”
“一定要活捉夏侯烨,将他碎尸万段!”孟洪狂吼。
“来日方长~”柯多劝道:“等攻下甘德,再以主力合围,要捉一个夏侯烨又有何难?若咱们继续往前追,万一中计,被他端了大营,如何向大王交待?”
“这……”孟洪面色骤变,权衡轻重,终是一咬牙,下令:“回营!”
十里之外,夏侯烨的二千轻骑在狂奔。
杨成安拍马上前,高兴地道:“王爷,孟洪狗贼撤回去了~”
“吁~”夏侯烨轻带缰绳,乌锥于疾驰中猛地停住,高竖前蹄,发出“咴咴”地长嘶。
“我们赢了~”二千人马欢声雷动,个个眉飞色舞,喜气洋洋。
“痛快!”李洛挥舞着卷了刃的钢刀,在月光下纵声大笑:“老子至少杀了几十条西凉狗!真他妈过瘾!”
杨成安笑眯眯地道:“西凉狗都在睡觉,闯进去乱砍,这还不过瘾,什么才叫过瘾?”
一名虬髯大汉大笑着,双手各提溜着一串人头,还往下滴着鲜血,脚底生风地过来:“将军,看看俺今晚的收获!”
李洛眉一皱,不客气地一腿踹过去,叱道:“滚,弄脏了老子的战袍!”
“今晚,谁有老子杀得多?”虬髯大汉不以为杵,意气风发地敞开衣襟。
“我呸~”杨成安啐了一口:“有那功夫去割人头,不知道多杀几条狗!怎么,还想用它邀功请赏不成?”
“哈哈哈!”众人轰堂大笑。
“你杀了多少?”
“只知道杀红了眼,见人就砍,早记不清了!”
“我也是……”
胜利来得如此轻松容易,众人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气氛异常热烈。
夏侯烨没有吭声,退到人群之外,倚着一棵胡杨树,默默地眺望着甘德的方向。
“王爷~”杨成安悄悄地靠近,轻声道
:“国主已于昨日退入甘德,守将安迪大开城门,率部亲至城外迎候。这么看来,国主亦非弱者,事先已安排了退路……”
夏侯烨不发一语,重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迎着初升的朝阳朝东北进发。
“走,回营!”李洛一惊,胡乱嚼了几口,把干粮强行咽下,匆匆换马,率部紧随其后。
经过一日疾驰,回到了四百里外的营地。
“王爷回来了!”前方暗哨听到蹄声,认出夏侯烨,发出一声欢呼。
巴朗,巴图得到消息,从帐篷中出来,夏侯烨已经疾驰到了近前,翻身落马,把缰绳扔给离他最近的侍卫,冷声下令:“第二组人马,出击!”
说罢,头也不回进了营帐,倒头睡下。
“是!”巴图应声,点齐了二千轻骑,带着四千匹战马,五天的口粮,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朝着数百里外的敌营进发。
九月二十二,巴欢领着第三组轻骑兵,带着四千匹战马,五天的口粮没入了莽莽的草原。
九月二十三日,经过两天休整,夏侯烨再次率着第一组轻骑兵出发。
九月二十四,捷报传来,巴图率二千轻骑,抄了孟洪的粮道,把五千运粮兵杀得鬼哭狼嚎,一把火烧掉了几百车粮草,熊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九月二十六,巴欢领着二千人奔行一千二百里,绕过孟洪部,偷袭了赫连骏驰的左侧翼,肖长林部,斩杀敌军七千人。
九月二十八,夏侯烨亲率骑兵,闯入布防在南面的昆咯部,烧粮仓,炸军械库,把昆咯部闹得人仰马翻……
十月初二,巴图率部雪地行军八百里,直捣孟洪主力,斩敌一万。
孟洪一怒之下,率部追出二百余里,狂叫:不杀夏侯烨,誓不为人!
赫连骏驰连发三道金牌,才勉强约束住他,带兵重返甘德。
最最让大夏人自豪,并且津津乐道的一战,还是十月初九那一场遭遇战。
那一回,夏侯烨领着骑兵冒着大雪奔袭了七百余里,追上肖长林部,打了一次漂亮的夜袭。
当发现领兵的是夏侯烨,且他只得二千轻骑后,肖长林死死地咬着不放,率着二万精锐紧追不舍。
因为天降大雪,雪原上的足迹无法掩盖踪迹,夏侯烨连换了几次方向,奔逃了五百多里,也没有甩掉追兵。
走投无路之际,前方忽地又出现了一支部队,且,好死不死还是赫连骏驰的主力。
夏侯烨眉头一皱,索性放慢了速度,等肖长林与自己首尾相接时,一鼓作气杀进了库布齐的队伍!
库布齐立刻还以颜色,命火枪队还击。
夏侯烨乘机跳出战圈,留下肖长林和库布齐混战了一小时,直到天亮才发现不对。
这一役,夏侯烨虽也损失惨重,二千骑只乘一百余骑,但肖长林和库布齐的死伤却足足有三万多!
如此这般,夏侯烨利用小部队骑兵灵活机动,行动迅猛地特点,组建三支轻骑兵,轮番出击,千里奔袭敌营。
他禀持着“敌疲我打,敌追我退,敌驻我扰”的原则,发挥速度优势,一沾即走,绝不恋战,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每次几千,一万地积累,一个月下来,歼灭了敌军十五万之多。
最重要的是,此举大大地动摇了西凉的军心。
西凉兵已成惊弓之鸟,甚至只要听到“夏侯烨”三个字,就腿软心颤,不敢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