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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不敢起身,继续单腿跪着。
徐宁在旁边也不方便插话,时至今日,徐宁知道天下人都被花花太岁糊弄了。高方平绝对是他所见过最精明的人,没有之一。这类人永远都有主见,不需要别人教他怎么做。
“林冲,沧州之行顺利吗?”许久之后高方平道。
“托衙内的福,一切顺利。”林冲道:“不过……因为太残忍,末将没同意沧州的朋友用死囚代替林冲烧焦,请衙内见谅。”
高方平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陆谦死在了沧州粮场,代替你被烧焦?”
林冲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着头。
“好,有勇有谋,宅心仁厚,这就是我要的人,起来。”高方平总算不为难他了。
林冲有些尴尬的问道:“衙内是什么时候知道林冲潜伏于此的?”
高方平道:“一,算时间你早该到了,你又不会被土匪绑了。二,这场雨让徐宁都忽略了你潜伏的动静,但屋檐的落水不会骗人。经常注视着屋檐,我就奇怪了,有两个地方的落水异常,那只有两个解释,有两只脚落在瓦上分流雨水,或者是两块石头。而我这人有忧患意识,宁愿相信有人在上面,令狐冲,本官的解释你还满意吗?”
“衙内聪明至此,令狐冲佩服。”他也很懂规矩的自称令狐了。
“你观察了我这么几天,还满意吗?”高方平呵呵笑道。
“衙内聪明绝顶,出手时侵略如火,隐藏时静若徐林。如徐指挥说的一样,将来必成大器。我家娘子信中也说,您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可以效忠的对象。”林冲抱拳道,“娘子说,这个年景想要有事业,想要从军,跟谁都没用,必须跟着衙内才有作为。”
高方平点头道:“你娘子有些见识,忠臣一般会被我老爹和蔡京害死,而单纯的坏蛋奸臣又会成为张叔夜一党清流的坚决打击对象。所以要像从军建功立业,除了种师道麾下,还真只有我高方平这里。”
林冲重重的点头。
高方平也没乱说,的确如此。从这里看种师道算个逆天,得罪了蔡京,又始终和曈贯不对付,却始终四平八稳的经略西北,把西夏铁骑拒之国门之外。韩世忠张俊岳飞刘光世等等后来的所谓中兴四将,没记错的话三人出自种师道麾下。
刘光世那个混混人品不咋地,他爹正是目下曈贯的心腹、种师道的副手,秦凤路经略副使刘延庆。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这两父子都是混混,却运气实在是好。
混混一般都吃香,刘光世那家伙说来有点像高俅,后来他的确也官拜太尉、任职过高俅现在的职位:殿前司都指挥使。
最能打的乃是岳爷爷和张俊,张俊比较会做官,选择了站队秦相爷,帮着干掉了岳飞,但这是政治问题。纯从军事统帅角度看,张俊当得起中兴四将之名望。
“你就是我阿姐的师兄吗?”小萝莉跑进来好奇的看着林冲。
“?”林冲一阵茫然。
高方平笑道:“她阿姐是周同老师的关门弟子,的确和你是同门。”
一听这样,本身没有子嗣、又喜欢孩子的林冲,把小萝莉抱在了怀里疼爱一番。
“林冲你打得过夏侯惇吗?”小萝莉含着手指问道。
林冲不禁和徐宁面面相视了起来……
屋漏恰逢连夜雨,富安又打死人了。
高方平真是晕感。这次死的是乞丐,也不知道算不算丐帮的什么几袋长老?
蒋门神真的是个门神,有他在虽然也欺行霸市,但是显然孟州要有次序得多。蒋门神不在后丐帮就开始牛了,这两日明显和屠夫帮的摩擦加重。
非但如此,高方平收的那一群小乞儿,失去了蒋门神的威慑后,丐帮的确有人去动了,抓住机会绑走了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丐帮的人他就有这么蠢,他们只怕地痞蒋门神,却不怕高大人也不怕禁军。
乞丐一向比较敏感,而禁军入城已经算是常维开恩,那是绝对不敢闹事的。所以高方平只有派富安出马了,去抢回孩子。于是,富安打死了两个乞丐。
责不责怪富安已经不重要了,这次富安连带董超薛霸,一起被常维打入了大牢之中。
妈的富安现在一劳改犯,都还没到达大名府“劳改农场”,途中居然又去杀人。
那么理所当然的,押送富安的开封府差人绝对难辞其咎,被拿下了。
董超薛霸是没救了。那两个虽然是这条线的老司机,但久在河边走,湿鞋是肯定的,平时死人钱吃太多,野猪林的冤魂就不会放过那两家伙。他们死定了!
不过富安还有救。
“衙内,富安此人不知轻重,小人得志,卑鄙无耻又张狂,迟早是个祸害,让他自生自灭吧。”林冲抱拳进言。
“你有这心思不怪你,他曾经帮着我害过你。但这是过去,不要再提。”高方平背着手走来走去,“他是自己人,必须把这事摆平。人家给你效命出了事,不救就是不义,试问将来谁敢给老子办事?你林冲敢效忠这样的人吗?”
林冲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也是高方平重情重义的表现,于是不方便再说。
“大人是否有办法呢?”徐宁相反很积极,他平时和富安那厮相处的还不错。
高方平皱着眉头道:“救是能救的。老常借此打劫我是肯定的。给我一个下马威,表示孟州是他说了算,这意思肯定也有。就看他的胃口有多大了。也罢,林冲换上禁军的甲胄,跟我去州衙见老常。”
……
常维穿一身青衣,拿着书卷于书房中阅读,高方平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
的确是下马威,许久后他才放下书呵呵笑道:“高方平,找老夫有事吗?”
高方平开门见山:“是为富安而来。富安虽打死人,但乃是出于义举,保护孤孩不受恶丐迫害,才导致了这样的事。”
“哦?”常维扭着胡须呵呵笑道:“倘若真有此等隐情,老夫自会调查。但老夫要问,侠以武犯禁,富安把孟州当做什么?有问题不会报告州衙?老夫早前已经警告过你,子民,那是皇帝的子民,老夫带天知孟州事,除了老夫,谁有权利决定乞丐的身死?”
高方平一阵头皮发麻,老常比想象的难以对付,这番官腔滴水不漏。
“富安确有不妥,但事出有因。此点还需明公计较在心。”高方平抱拳道,“明公难道忘了我部两千贯进项,以及剿贼的功劳?”
常维朝南方拱手道:“食君之俸禄,报效朝廷乃理所应当,承务郎为孟州治下剿灭丧心病狂之贼人,老夫代孟州感谢。然则老夫如实上奏为承务郎请功,所以孟州不欠你,你保护了官家的子民,那是官家欠你,别来找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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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方平真个被气死了,可偏偏这老家伙说的滴水不漏,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的毛病。
“承务郎还有事吗?老夫这里可还有公务要办?”常维笑眯眯的道。
高方平拍案起身道:“大人您直接说要多少钱,打官腔实在太累,有这功夫一千贯都赚进来了。”
“好说好说。”常维的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原来承务郎赚钱如此容易,倒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孟州钱粮紧张,到处是窟窿等着填补,前些日子进账两千贯剿贼所得,又因雨水连绵,州河年久失修,大批拨付了河阳县治理水患,我朝自来以读书人立国,州学缺乏钱粮,目下学子们处于雨中读书,承务郎以为如何?”
高方平一阵郁闷,心说那群书呆子没地方读书与我有一毛钱关系啊。但是想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老夫精打细算了一番,若能再有一千五百贯进项,想必学子们也能安心学习治国之道,承务郎乃是文臣,不知你对老夫的见解怎么看?”老常捻着胡须道。
高方平很无语,奶奶个熊,这个年景的行情,两百贯可以把一个死囚捞出来重新买个户籍。他居然要一千五百贯。
但现在投鼠忌器,既然常维专门关注富安,两百贯就捞不出来了。有五百贯巨款,倒是会有一群不怕死的跳出来吃进这笔利润,用其他的囚犯代替富安,大牢起一场大火,把“富安”烧焦,那么富安就重新做人了。
但此举最大的问题在于得罪了常维,那么孟州的业务就面临打击!
“承务郎似乎不怎么爱说话,只喜欢杀人对吗?”常维看着他。
高方平一阵尴尬道:“明公明见,下官忧心于国事,为保护官家的子民,剿贼手段过激了些……”
“少废话,你杀几个贼人老夫根本就没意见,直接说州学的修缮怎么办?”常维学会直接了,原因是叔夜相公有书信告知,不要和这小子绕圈,找到机会直接抢劫就可以,找不到机会就别得罪他。
高方平也不傻,顺便反问一句:“丐帮危害甚广,而我高方平已经收了许多人保护费,明公怎么看?”
常维皱了一下眉头刻道:“乞丐不是贼人,至少他们做乞丐了却没有造反,所以皇帝很同情乞丐,此点不容质疑。老夫重审一遍,子民那是官家的子民。这些人固然好吃懒做,对治安有很大影响,但是不能出人命乃是底线,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