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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鬼同行的路,走了两年有余。二人分别时,白选已经有三岁半。
她深重怀疑某鬼一直带着她在大草原上兜圈子,否则去年才去过狮群聚集地捣乱,怎么过了两个月晃来晃去又看到了那棵地标性质的歪脖子树?
你怎么还不去修士盟?白选再一次含着热泪问老鬼。
老鬼眯着小眼睛笑得很欢乐,顺手从随身兽皮袋里抠出大坨颜色驳杂的膏状物。他无视白选的宽面条泪,将成份为不知名草根树皮和荒兽骨血皮肉甚至排泄物混合而成、被他高度赞扬的所谓治伤良药敷满了白选身上受伤的地方。
现在,白选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血肉模糊的野兽尸体上大嚼干粮。前世的她连鸡都没宰过一只,而从半年前实战磨练开始,陆续死在她小拳头和小脚丫下的各类草原生物正在向三位数挺进。
每天遇兽袭,每两天就要遇猛兽袭,每五七天就要遇变异兽袭,每个月都要与“热情”的荒兽碰面。这是神马生活?白选觉得被人贩子关在卡车车厢里的日子真是太安逸了,鬼头鬼脑的老鬼总是有办法让她与兽群亲切会唔、亲密接触。
果然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没有最毒,只有更毒。被白选打上腹黑阴险毒辣鬼男标签的老鬼表示,每每看见越来越精灵古怪的小鬼被追杀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真的很愉快。
二人初次相遇的那天晚上,白选猝不及防下被扔进了夜行动物包围圈,她差点吓破了胆。对于只在动物世界观赏过血腥猎食动作大片的白选来说,成为供人观赏的对象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痛恨的体验。
那个夜晚是怎么结束的,白选直到现在都还不能抱着轻松的心态去回忆。反正当兽吼声消失之后,她成了破布娃娃,而被她胡乱打死的动物也淌了一地的血。
白选怎么也忘不了的是,她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看见的老鬼整张脸庞都是鲜红鲜红的颜色。她呃呃数声又晕过去。那次足足躺了近三个月呐,这具小身体才完全恢复了活力。
老鬼不当一回事地说,所谓破而后立,以伤痛把积年虚质给尽数激出体外,再用良药和锻体之术相辅相成重塑体质。这样有百益而无一害,就是疼了点而已。
白选哇哇大嚎,觉得自己的人生咋这么悲摧呢?还能更悲摧点不?那是一般的疼吗?都疼得恨不能再爬回娘肚子里去算了。
白选伤势好转以后,老鬼针对她在那场乱战中表现出的非人速度和超常力量,教给了她七式锻体招数,他满面肃穆地称之为“七杀”。
第一杀,双龙戏珠,其实是或插或按人家双眼。
第二杀,力压华山,根本就是砸人家鼻梁骨。
第三杀,铁指锁喉,这是掐住人家脖子,然后重重一扭——卡吧。
第四杀,浮云散手,用大力气捶碎人家的肋巴骨。
第五杀,猴子偷桃,此招应该可以不解释。
第六杀,攻击人家膝盖内弯,跺脚面、踩脚指,谓之指断筋折。
最后一杀,打断脊椎骨,呼为霹雳重锤。
白选翻着白眼问老鬼,你还能再猥琐点不?咱们莫不是猥琐门的弟子?
老鬼义正词严一一反驳。眼睛、鼻梁、下体、脚指都是绝大多数生物身体脆弱的部位,痛感强烈,一旦受到重击,战力会大幅降低;肋骨大面积断裂会刺入内脏,掌握好了分寸,弄点口供神马的时间很充裕;咽喉和脊椎骨是能干脆利落一击毙命的地方,乃偷袭杀人不二绝招。
再者,七杀注重眼耳身手步的相互配合,有很多看似诡异的动作,其拉伸身体的幅度比白选前世学了点皮毛的俞伽还要大。别看说起来简单,针对敌手的不同反应,还必须要在心念电闪间快速变幻不同的招式,哪怕同一招式也要有不同的应对之法,考得就是应变能力。
老鬼说,平时练练七杀,能活动开全身所有关节,让肌肉筋络骨骼得到锻炼,哪怕是当健身操做做对身体也有益。长久坚持下去,身体会比一般人柔软坚韧得多,抗击打能力也会大幅增强。
白选摸摸鼻子,不吭气。老鬼的意思,她哪里不懂?前世看电视电影,人特种兵不也是学这种狠招?就是女子防狼术也是插眼睛跺脚面。她这般幽怨,纯粹因为心里老鬼温厚纯朴的形象轰然倒塌得一点不剩的缘故。
另外,白选有苦说不出。因为皮皮,她才拥有速度和力量的异能。如果有一天皮皮不再附着于她身上,依靠闪电速度和暴龙般的力量才能发挥大作用的七杀,对她而言还会有什么意义?黑潮纪的人类可不是软柿子。
想归想,白选还是很认真地跟着老鬼学七杀。她觉得艺多不压身,实在不行揍个色狼还是有用的。猥琐就猥琐,总比被别人欺负强!
白选当初被测过武力值评估,得到的数据很悲剧。老鬼虽然也说她实在不是学武的好材料,但他却是个好老师,不厌其烦、耐心示范。白选心里感激,也知道需要实力保护自己。她学得很用心,非常刻苦。
整整一年,白选才学会了七杀。而后,她开始与大草原之上的土著们交手。实战给了她很多帮助和启示,她不断加深对七杀的体会,于三番数次的生死关头深刻领悟、灵活运用,总算将这七式招数牢牢印在了脑海里。
可是老鬼又说,什么时候你能把七杀忘得一干二净,将招数变成你的身体本能,才算是真正学会了它。这话白选能理解,不就是张三丰教张无忌学太极么?忘得越多,学得越好。
这是平整大草原之上一处背阳的小峰峦,有潺潺溪水流行,一间小木屋掩映在绿树葱笼之中。它就是老鬼和白选栖身的地方。
两个人找来此处时,这间小木屋的灶台里还有冷却了的灰烬,墙上也挂着半拉风干的不知名动物肉干。这让白选想起深山老林里护林人的小木屋。
这天,白选终于独自整死了一头豹荒兽,拖回家里得意洋洋地向老鬼炫耀光华流溢的晶珠。老鬼笑呵呵地说再给她上最后一课,他就真的要启程前往修士盟。
白选傻了眼,立刻扯着老鬼的袖子急急相问,你能带我一起去不?
老鬼摇头,不解释。白选气馁气愤,把豹荒兽的尸体拿锋利骨刀割得血花四溅。
白选重生至此“宝地”,算起来与老鬼这个半路认识的陌生人相处的时日最久,自然有感情,舍不得那是正常。
所以,对于老鬼似乎半分不舍情绪也没有,她很难受。也许萍水相逢却热心出手相助,对老鬼来说是件平常事,并不需要特别在意吧?
无精打采地吃过了晚饭,白选磨磨蹭蹭地跟着老鬼离开了木屋。二人一路向北,他说有个隐密地方是青丘狐的聚居地。这种生物以前并不存在于此,大浩劫之后被修士放养,如今已成规模。
于是白选猜测,青丘狐的聚居地很有可能离修士盟已经不太远。老鬼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坦然相告,说两个人的分别之地就在青丘。然后白选要独自穿过荒原,在荒原某个地方等待某个资探公会成员的到来,回去天舟境内。
白选撇撇嘴,不说话。心道,我不会跟着你去修士盟么?要三岁的娃可怜巴巴独自行走在荒原,你可真狠心!
老鬼嘴边仍是温和笑意,知道小家伙的心思,却并不点破。如果说最初确实是因小家伙的异能天赋而生出怜爱之心,那么现在他对白选的好奇心愈来愈强烈。他很想知道,这个鬼灵精怪得完全不像三岁的小鬼在天舟会掀起什么风浪。
她居然是慈心孤儿院的孩子,自己还真没救错人。老鬼颇有些感叹缘份之奇妙,瞥了眼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小鬼,心头暖意极盛。
因了某些缘故,老鬼很希望白选能重返天舟。他从孩子貌似漫不经心的述说中,敏锐地察知她心底的愤怒仇恨。也是,她不可能没有想到自己的遭遇是人为。
那么,好戏会登台。老鬼希望自己即使远在修士盟,也能看到这出必将热闹喧腾的上佳剧目。
小鬼发现了什么?老鬼目光一闪,快步向前。这小丫头的幸运指数不是一般二般地高,就这两年时光,她捡到了多少钻石?甚至还有三块指甲盖那么大的天然晶石。
天然晶石比晶珠珍贵百倍也不止,它所蕴含的能量几乎没有杂质,能量波动也比晶珠也更稳定。最重要的是,修士只能从天然晶石中汲取能量,晶珠却要花些手段排除杂质才能使用,否则对修士的修为有害。
白选喜笑颜开,手里的骨刀不停铲向地面。由皮皮的欢跃程度,她能断定自己的收获绝对小不了。果然,一刻钟后,她掀起两块石头,从下面找出了一块颜色深红中泛着些微紫色的天然晶石。
高高举起晶石,白选献宝也似地递到老鬼手里,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老鬼向来淡定的心此时也有小小的激动,已有鸽卵大的蕴藏着极丰富火行能量的极品紫晶石,比起一般的红晶石还要稀少!
他轻微急促地吸了口凉气,居然犹豫了。瞟见白选骨碌碌转着眼珠似乎要说什么,他赶紧把心一横,由指尖冒出寒光,轻巧地把晶石分成差不多大小的两半。如同以往,一半递给白选,另一半放进衣袋里。
白选脸上笑容敛去,定定地看了老鬼片刻,接过晶石收进兽皮小挎包里面。她知道了,老鬼绝对不会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