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转让?”
余则正稍稍一愣笑道:“我想晓城目前还找不出有这种实力,能买下县委县政府旧址的人吧?莫非……小周你有想法?”
晓城县委、县政府这次搬迁是连同家属区一起搬迁,旧址的建筑全是五十年代建设的仿苏式两层砖木结构的瓦房。楼房之间的间距相当之宽,简直就是一个个小花园。再加上原本就有的湖景花园、操场与停车场,整个县委、县政府旧址占地多达两百五十多亩。
晓城县委、县政府旧址最大的特点是,两个直立面的围墙之外都是晓城目前的毓华街道(北门与东门街),而弧形的背部则是环城马路,如果用于商业用途,周边都可改造成商业门面。
这么大面积的商业用地整体转让,晓城县委、县政府的各级领导之前连想都没想过。因为外地客商在不了解县委、县政府旧址的商业价值,不可能前来投资;即使调查清楚了它的价值,也会担心受到地方保护主义的打压,搞不好白白为人作嫁衣裳。而在县委县政府领导印象中,晓城本地人里根本找不出,能拿出整体转让的所需购买资金三成以上的老板。
单单以土地面积折算,县委、县政府旧址这种位置极佳的商业用地,每亩平均价格不低于二十万,两百五十亩至少就得五千万。县委、县政府那些房产虽旧,但都是上好青砖、上好圆木方檩构建而成;因为是政府机关用房常年都有修缮,即便不拆除也可继续使用十余年不出什么大问题,这些房产当然不能按土地价值折算。
周毓坦承道:“如果毓华建筑垫资开发这个项目,按当前晓城的工资水平,要想出售开发出的房产中的一半,大概都需要四、五年时间。从投资的角度上来说,选择这种回报率不高,而回收周期相当长的投资项目是完全失败的。所以,即使最终毓华建筑还是能获得相当部分的利润,也不是我所愿意介入的项目。但是,如果县委县政府愿意整体转让,那就是另一种属性的投资项目了。”
余则正疑问道:“县委、县政府旧址整体转让,至少需要五到六千万的房产转让金,小周你有这个购买力?”
其实整体转让并非县委县政府这些领导们所希望的,虽然整体转让能为晓城县委县政府提供一大笔非税财政收入,使晓城县财政支出宽裕许多;但就个人利益而言,领导们从中可占到的便宜就相当有限了。
而如果是县委、县政府为业主主导开发,即使项目最终的收益并不如整体转让,但领导们从各个环节获得的利益是整体转让无法比拟的。
周毓微笑说:“余书记你计算错了,购买方整体收购后,如果不能以所购房产抵押借贷;除了给付房产购置款之外,至少还要准备四、五千万左右的建设资金,才能保证整个项目的顺利开发。因为在新开发的房产建设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恐怕没有几位晓城商户愿意出钱,购买还不见影踪的商铺。而晓城信贷部门能提供的放贷额度有限,即便可以抵押借贷,恐怕也不会超过两千万,因此没有一亿以上的资金储备,旧址开发的项目恐怕会造成烂尾现象。而我这次在美国接手管理了一个投资基金,正好有大量资金可用,所以才对这个项目有投资开发的意愿。”
“小周你管理着美国的投资基金?”余则正满脸惊喜地问:“那么小周你能在晓城投资一些工业项目吗?我们可以为你划定一个开发区或工业园区。土地价格尽量优惠,提供与沿海城市相同的税费优惠。”
周毓呵呵轻笑说:“余书记,投资不是做慈善,晓城一无矿产资源,就是有也不会让私人投资开采;再则交通相对闭塞,无论原料还是产品的运输都是个大问题,除非是大脑不正常的投资商,又或者是慈善家才会选择在晓城投资工业项目。”
周毓的话让余则正无言以对,正尴尬地呵呵干笑间,赵一鸣领着传菜服务员进了观澜阁。
“余书记、周总,厨房刚刚有渔夫送来从泠江河现捕的鳜鱼,我让厨师挑了一条最肥美的鱼鳜清蒸,所以上菜迟了些,还请各位见谅。”
这番话不过是余则正将赵一鸣支使开后,掐准时机返回时惯常使用的掩饰之语,不过鲜美的鱼鳜倒是真的送了上来。
县委、县政府旧址项目虽然不久前才刚刚提上议事日程,县委各常委的意见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向银行借贷一部分,由承建商垫资一部分,开发出售这块晓城黄金商业用地。
余则正本来是想将这个项目交给周毓的毓华建筑来承建,这样一则是拉拢了与市长、市委书记关系亲密的周毓,又可通过与周毓协商的条件获得一部分利益;而李长城家显然在毓华建筑占有相当股份,他自是巴不得旧址改造项目落入毓华建筑手中承建,这样就协调了双方利益,其它的反对声音则完全可以忽略了。可是周毓无意接手垫资承建方案,却突然抛出整体收购县委、县政府旧址的方案,其中的利弊,余则正一时之间还没能考虑清楚,所以席间他也无意再提起这件事情。
一向以严肃表情见人的余则正缺乏幽默细胞,没有谈笑风生的本领,只是频频劝酒,或向询问周毓访美时是如何得到美国财团的重视,聘请他负责管理投资基金。
在拉斯维加斯赢钱的事迟早会传到余则耳中,周毓无心欺骗,只说这事涉及商业机密,到了适当的时候余书记自然可以知晓。
好在赵一鸣颇有几分吟风弄月的文人看家本领,建议行起了酒令,玉玲珑姐妹没玩过这个,虽然频频输酒,但却兴致高涨,这饭吃得倒不至于索然无味。
东北出生的玉玲珑姐妹本就酒量甚豪,现在又是先天体质,见姐妹俩屡败屡战,周毓倒也不担心她们喝醉。余则正与赵一鸣虽然赢多输少,但也分担了十之二三,正喝到脸红耳热之时,余刚领着何妍敲门进来了。
余刚开门见山地说:“爸,周毓,何老师已经接受了我的道歉,不过她坚持不要我给的压惊费;所以我带何老师来跟周毓你们亲自说明,不是我不愿意给付,而是她坚持不收。”
何妍面色平静地接话说:“余书记、周总监您们好,既然刚少已经诚心实意地道歉了,我又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损失,所以我选择原谅他的一时糊涂。但我如果收了这笔钱,被人知道了恐怕会说闲话;因为别人会认为刚少真把我怎么了,所以这钱我是一定不会收的。至于工作方面的安排也没有需要,我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又是才刚刚参加工作,没有做行政工作的经验和准备。”
“呵呵,小何是个明理识大体的好姑娘啊!”余则正赞扬了一句又大义凛然地说:“不过人犯了错就需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不然我们的政法机关不是就形同虚设了吗?小何你昨晚确实受到了惊吓,如果不是小周及时制止了余刚的混帐行为,你可能会受到一生难以抹平的伤害。所以小周对余刚的惩处意见我是赞同的,这笔钱既是给你惊的,也是我余则正向你赔礼的,子不教交之过嘛!小何你要是不愿意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就不收这份代表我赔礼心意的钱;如果真正原谅了余刚的混帐行为,愿意接受我们父子的赔礼道歉,那就把它收下。小何你放心,这事除了在座的人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其它人知道。”
听了余则正的话,何妍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看余则正,把救助的目光转向了周毓。
周毓稍作思索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余则正掏出这笔钱是相当的肉痛的,这年代一万块钱应该可以换个乡长的职位了!但是余刚昨晚的行为完全可以定性为强-奸未遂,不赔礼道歉实在说不过去。而机关幼儿园的编制隶属县政府管理,余则正倘若将手伸到政府机关把何妍非正常地提拔,势必会引起李长城那只老狐狸的疑心;一旦让李长城得知此事,余则正又多了一样把柄被他掌握。因此,余则正的意思是与其被政敌获得攻击理由,还不如现在用钱把问题摆平。
想到这里周毓直视何妍剪水般的双眸说:“何妍你就收下吧,不然余刚对这次的教训记忆不会深刻。然后给余书记敬两杯酒,以示对这位严父的尊重,和表达你真心宽容了余刚的过失。”
喝多了两杯的玉珑没心没肺地说:“赔一万块压惊费这么点小钱,本就是对余刚那种混帐行为的宽宏了,何妍你放心收下就是,要是有人说闲话,不是还有周总监佐证嘛!”
余则正语速极快地接道:“就是、就是,小何你要是不收,我这张老脸也就没地方放了。”
被逼到别无选择的境地,何妍只能按周毓的意思给自己倒了杯酒,举向余则正说:“余书记公正严明,令人敬仰,何妍敬余书记!”
“咳、咳、咳……”
一杯酒还没下肚,何妍被呛得咳嗽连连,小脸通红,连泪珠儿都快掉落下来,带着哭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没喝过这么辣的酒!”
“呵呵……”余则正善意地轻笑着说:“没关系的,小何快坐下来吃口菜,压压酒。不会喝,就别再敬酒了,你了心意我领了。”
见气氛和谐起来,赵一鸣也招呼余刚就座,余则正对儿子视若无睹,权当余刚昨晚侵犯何妍之事就此揭过,‘关心’地向何妍询问她在机关幼儿园的工作情况。
然而,此事果真就如此轻易揭过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