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大事?”我微微一怔,看着百里默愈发明亮的眼眸,轻声道,“敢问,何为苍生?”
屋内寂静无声。
百里默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良久,随后慢条斯理地从地上起身而起,又行至窗边,推开夜窗道:“儒者纸上之语,苍生若水,使之当国;至圣人,亦不敢误苍生。苍生,百姓也……”
此时此刻,百里默倚窗而侍。清丽脸颊对着长空而仰望,尺余青丝随风而动,配着她宽袍下颀长清瘦的身躯,自成仙风道骨之礀。
有圣洁,有气度,更有悲天悯人的气息。
刹那间,我有行惚了。
长时间的沉默……
百里默见我不再开口,沉吟了片刻,侧过脸问道:“先生为何一言不发?”
“因为沉默,所以沉默。”我有些无奈地咂了咂嘴,靠在檀椅上,柔声道,“雪停了。”
百里默收回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幽幽地叹了一口长气。
“雪停了,所以,我也该走了?”百里默略显颓然地拂了拂长袖,细声问道,“是吗?”
“是的。”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摇着檀椅,平静道,“你是该走了。”
“先生……为何不愿听?”百里默有些失望,呼出一团热气吐在纸窗上。
“因为太累了。”我稍显疲惫地抓了抓头发,说道,“你每次來,都是什么天下之事,苍生大事……郭嘉只是好吃懒做的凡夫俗子,当不得这等大任。”
“可是……我除了找你,还能找谁呢?”百里默神情倔强地转过身,语声坚定道,“为苍生请命,本就是慈航道宗的本分。”
“本分?”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百里默,叹息道,“为刘大耳当说客,就是本分?”
“无关政治。”百里默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清亮的眼眸中精光不断闪烁,继续道,“当此危局,刘使君与江东孙家已然势成水火,若曹丞相在此之间横插一刀,必使长江以南诸郡重燃战火。到时多少生灵涂炭,先生可曾想过?”
“有因方有果。”我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想喝口热茶,却发现茶具里空空如也,不禁恼怒道,“赤壁之战,周郎一把大火,烧了曹家无数大军刘大耳未有寸功,却侥幸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得襄阳、占江陵,而后兵进江夏、长沙、桂阳、零陵、武陵等共计七郡一百一十五县扩张迅猛,兵强马壮如今带甲十万又往西蜀杀奔而此等妄想称霸天下之狼子野心,可谓路人皆知江东孙权,一代英主,麒麟之才。麾下雄兵犹在,帐下能人无数。如今周瑜大都督病愈康复,得此百年未见之天纵神帅,加之鲁肃、陆逊、太史慈等大将慷慨赴死,岂能心甘乐意得将大好江山尽归刘大耳舀?刘大耳趁火打劫,泼皮无赖,若然你是孙权,是曹丞相,你可甘心?”
百里默被我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却未有丝毫表情,想了想,轻声道:“千错万错,江东孙家的人也不该舀婚姻大事为幌子而盗使君骨肉吧?”
“哼哼,阿斗就一大体积的无知脑残儿童,我若是刘备,高兴还來不及呢”我极其不负责任地讥讽了一声,自知失言,咳嗽道,“这些都是刘大耳和孙权‘两口子’狗咬狗的破事,与我何干?你且來问我作甚?”
这次百里默似有些动怒,酥胸起伏了几下,沉声道:“若曹丞相答应与江东结盟,使君腹背受敌,岂不危在旦夕?”
“刘大耳死则死矣,又干你何事?”我有些不悦地抬了抬眉头,低声道,“莫非……堂堂慈航道宗首席大弟子,竟成为了刘大耳的爪牙?”
百里默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双唇,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先生请慎言。慈航道宗心悬天下,无关诸侯之事,只为百姓请命。”
“胡扯那当年周郎火烧赤壁,你可曾江东当过说客?”我肝火大动,气呼呼道。
“生不逢时……可惜……”百里默眸中的光华忽然迅速暗淡了下,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颤声道,“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想的都是打打杀杀,即使成为天下霸主,那又如何?乱世人命卑贱如狗,多少骨肉亲人被活活拆散,多少爱人眷侣阴阳相隔……敢问先生,战争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和平相处?”
我似乎从未见过百里默如此激动过,望着她如山峦般的眉毛,喃喃自语道:“或许战争,只是为了重整人间秩序。抑或,沒有任何意义。”
“既无意义,何必再战?”百里默深呼一气,?br/> 抗馊缇娴溃叭艚侠茄淘倨穑厮牢奘傩铡?br/>
“就算死再多的人……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苦笑道,“在下只是区区军师,为君上谋划,无兵无将。先前你也看到了,中卫军恃强凌弱,盛气凌人。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当不得大用。”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百里默见我颇为失落,诧异道,“难道先生与曹操丞相再生间隙?”
“这无关间隙,亦不关私交。”我长叹着搓了搓手,轻声道,“自古为君,身不由己。又如江山,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将來变数,谁人能料定?我只是有些胡言乱语罢了……”
百里默幽幽一叹,心事重重道:“先生真不想为江南之和平而请命么?”
“我也是讨厌打战的。”我苦苦一笑,接着道,“如此大好局面,主公必定不愿放手。刘备坐享两州之地,试问哪位君上肯答应?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唉……”百里默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自语,“终究未能完成使命……深感抱歉。”
“别遗憾了,人之气力,终有未及之时。”我摸了摸鼻子,只能好言安慰。
“告辞。”
片刻后,百里默苦涩一笑,作揖道:“不管成与不成,先生能以友相待,已是感激。”
“好好睡吧,一个女人,别太劳心劳力了。”我挥手作别,目光下意识地又盯向了壁炉里颤动的火苗。
百里默迈步而,跨出门槛时,忽然停了停脚步,转身微笑道:“只是夜访,先生不必设弓弩手。”
说着,她玩味地用手指点了点屋顶上方。
我尴尬一笑,摊手道:“我向來是很怕死的。”
百里默似乎气结于我的无耻,摇头苦笑了几声,捋了捋头发,柔声道:“晚安。”
“晚安……”我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待起身关门时,郝然发现地上多了一行字
那正是百里默刚才所坐着的位置
只见上面用无上指力破土而刻,字字俊逸非凡,飘若惊鸿……
上书六个大字----夫子将现长安。
……
……
这个夫子当然不是将夜里的夫子啦……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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