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杨坚呆呆地望着御案上一枚玉簪,这是尉迟怜儿的遗物,睹物思人,他又忍不住潸然泪下,想着怜儿的柔情似水,想着妻子的狠毒绝情,他痛极低呼,“怜儿,是朕对不起你!”
这时一名宦官低声禀报:“陛下,皇后来请罪!”
“请罪?”杨坚冷笑一声,“她有何罪?从来都是朕有罪,不见!”
宦官不敢退下,他怎么去对皇后禀报,又过片刻,杨坚叹息一声,“去告诉皇后,朕在考虑军国大事,无暇见她。”
“是!”宦官正要下去,杨坚又叫住他,“还有,再告诉她,那件事,朕已原谅她。”
宦官下去,独孤皇后也拜谢而去,房间内很安静,杨坚呆坐良久,终于慢慢拭去泪痕,拿起一本奏折,这是一本八百里加急快奏,是突厥使长孙晟刚刚送至。
杨坚微微一惊,他立刻忘记儿女伤感,凝神阅读。
当初隋朝初建,实力不足,而突厥兵力强大,屡屡大举入侵,侵占北方要地,隋军败多胜少。
开皇二年,突厥四十万骑兵侵隋,杀入长城关内,隋军一败再败,四面告急,大隋江山岌岌可危,就在这关键之时,长孙晟劝说铁勒进攻突厥老巢,最终以围魏救赵之策逼突厥退兵,挽救了隋朝。
从此,杨坚便采用了长孙晟‘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的突厥之策,联合弱小突厥部落,孤立强大的木杆可汗,并用离间之计,挑拨突厥各贵族间的矛盾,最终使突厥陷入内战之中,最终分裂为东西突厥。
突厥内乱,有力缓解了突厥对隋朝的威胁,给隋朝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经过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南北统一,民富国强,隋朝已经到强盛时期。
为了进一步分化,前年,杨坚又将女儿安义公主嫁给突利可汗,长孙晟又劝突利可汗将本部落南迁至于都斤山旧镇,使之成为隋朝屏障,两年来,每有都蓝可汗部南侵,突利便及时告隋,使隋将事先准备,突厥军屡遭铩羽而归。
今天又不知长孙晟发来八百里加急是何意?杨坚匆匆看了一遍,奏折说突利可汗发现都蓝部在大规模制造攻城器械,极可能要攻打大同城,杨坚看完奏折,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宦官又来禀报,“陛下,杨太仆求见。”
杨素来得正好,杨坚点点头,“宣他觐见。”
片刻,杨素匆匆走进御书房,向杨坚跪下,“臣杨素向陛下请罪!”
杨素心中十分紧张,他刚才又悄悄问过侍卫,孙子偷入西内苑狩猎,这让他又暗吃一惊,虽然这谈不上什么大罪,但元庆携弓带刀出现在圣上面前,始终不是好事,如果圣上不计较还好,可如果圣上计较这件事,他可就有点说不清了。
杨素偷偷看杨坚一眼,见他在沉思之中,心中更加有些不安。
这时杨坚已经从沉思中醒来,他笑了笑,“杨爱卿有何罪?快快请起!”
杨素不安地站起,杨坚又瞥他一眼,想起元庆说一个月只有五吊钱,在偏远之地,或许没有问题,可这是京城,三个人靠这五吊钱怎么活得下去。
杨坚淡淡道:“杨爱卿,朕记得这些年赏过你不少财物,光土地就赏你一百多顷,朕没有记错吧!”
汗水从杨素的后背流下,他连忙躬身道:“陛下对臣隆恩浩荡,臣铭记于心。”
“嗯!那就不是朕的问题了。”
杨坚又微微一笑:“那就是贵府上规矩好像不太合理吧!”
杨素擦了额头上一把汗,“是!臣疏于管家,以致家事烦扰陛下,臣有罪。”
“罪倒是没有什么罪,只是朕很喜欢元庆这孩子,勇猛、诚实、更有孝心,一个十岁的少年尚知赡养乳母弱妹,让朕真的很感动,和朕幼时很像,朕和他很投缘,杨爱卿,这孩子朕看中了,你替朕好好培养他,朕希望他将来能成为第二个杨太仆,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杨素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他当然明白,圣上的意思就是让元庆继承他的事业,这是圣上开了金口,也就意味着他们杨家能继续被恩宠下去。
“臣绝不负圣恩,一定将元庆培养成材。”
杨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好吧!这件事就不提了。”
杨坚取过长孙晟的奏折,“朕想再和你好好商量一下突厥之事。”
杨坚又吩咐宦官,“去把高相国也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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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先去利人市,将野猪和山雉卖掉,得钱十五吊,收获还不错,他回到杨府时,天已是黄昏时分。
眼看到上元节,这两天杨府也格外忙碌,所有的族人下人在都忙着布置花灯,走到大门前,老远便看见四叔杨积善在指挥几名家人挂四盏大灯笼。
这几年因为杨玄感、杨玄奖、杨玄纵等嫡子都在外为官,家中以杨积善为长,他便渐渐开始受到重视,尤其杨素的后妻贺若云娘和玄感等子关系很僵,因此贺若云娘便有意拉拢重用杨积善,使杨积善逐渐成为杨府的大管家。
从前家人们都叫他四郎,但现在则称他为‘四爷’,以示他地位尊崇,杨积善老远便看见元庆,却装作没看见。
在所有的后辈中,他惟独对元庆有点惧怕,既不会对他优待,但也不敢刁难他,从来对他不闻不问。
元庆小时候对杨积善恨之入骨,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心中的仇恨也渐渐淡了,他上前笑着打个招呼,“四叔,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你去忙吧!”
杨积善不冷不热地回答一句,又转头去关注挂灯笼,“小心点,这灯笼可贵了,别弄坏。”
元庆也不生气,这时,门内走出一个又胖又高的少年公子,身着锦袍,头束金冠,颇为胖大威风,他瓮声瓮气对杨积善说:“爹,给我五吊钱。”
这个少年就是杨积善小儿子杨巍,从小就是元庆的死对头,不过自从元庆学武后,基本上和他再没有什么瓜葛,他听说杨巍也在杨府练武堂中学武,这小子颇有力气,杨府大武师叫赵伯明,也是京城有名的武师,夸杨巍有天赋,悉心为他筑基,教他学武,五年下来,杨巍成为杨府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不过秉性难改,他先是在私学中称王称霸,勒索其他杨氏子弟的钱财,这两年他父亲地位上升,他更是飞扬跋扈,欺凌弱小,他尤其受祖母贺若云娘的宠爱,但凡有人告他,就会被贺若云娘压下,使他更加有恃无恐。
杨积善眉头一皱,不高兴地对儿子道:“前几天不是刚给你二十吊钱吗?怎么又要钱。”
“爹,我是去买药,练制丹药还差几味关键的药,我钱不够。”
“屁话!”
杨积善更生气了,“早上你师傅才送来三百丸丹药,说够你用一个月,你别想骗我,去吧!我没钱给你。”
杨巍恨得一跺脚,“不给就不给,我问祖母要去。”
他怒气冲冲地走下台阶而去,杨积善哼了一声,在后面骂他:“你敢问祖母要钱,我打断你的腿!”
元庆对这父子没有兴趣,又继续前行,他不能从大门进,必须走西门才能回家。
可走了几步,却见杨巍靠在府墙上,眼睛斜睨着他,看样子是在等他,元庆也不睬他,从他面前熟视无睹地经过。
“站住!”
杨巍喊他一声,杨巍长得极为高胖,比元庆还要高上一截,五年前元庆上家学,就是和他率领的十五名杨氏子弟狠打一架而被家学革除,从此杨巍就很少看见元庆。
由于张须陀教元庆学武之事极为隐秘,杨家上下都被瞒住,连杨巍也不知道,但元庆打猎赚钱之事他却有所耳闻。
他走上前伸手拦住元庆,“小时候你欺负我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不过你得拿一笔钱来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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