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气候很是异常啊!”
看着外面的天气,吴节的心情如同那无边的冻雨一般阴霾。
更盛大的焰火在眼前绽放开来,足足有五米多高。
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吴节就那么呆呆在趴在雨水里,看到门卫室里的人和那群踢足球的学生张的嘴巴朝自己冲过来。
“你没事吧?”
“要不要叫救护车?”
……
被一群人围着乱糟糟地问了半天,吴节这才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感觉自己一身都在发麻,双手双腿颤个不停。
活动了半天,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大碍之后,吴节摆了摆头:“没事,不用去医院,休息一下就好。”
被人扶着,摇摇晃晃地进了学校的门卫室,看了看保安放在桌子上的那面镜子,里面的自己面色苍白,头发根根竖起来,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喝了一口热水,围观群众还在不住地劝说:“小伙子,真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不用,我现在只想找间发廊……”等到身体终于不颤了,吴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去发廊也不现实,虽然头发的式样很难看,可一身都被雨水浸透,若不快些换上干净衣服,只怕真要被冷进医院去了。
回到家里,洗澡换衣服,吃了碗泡面,又跟老家的舅舅通了个电话,说过年的时候回去,又问除夕时给去世父母的纸钱买没有之后,吴节这才觉得怕起来:这样竟然也死不了,真是命大啊!
懒得上床,打开电视,就那么躺在长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
经历过惊魂的一幕,若说心中不怕,却是假话。此刻最好是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一切也都过去了。
可大概是因为受了电击,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兴奋到了极点。
遇到这种情形,最好的办法是找个最枯燥最难看的节目看上一个小时,然后被郁闷地催眠过去。
于是,吴节就拿起电视机遥控板一口气换了十个频道,终于停在戏剧频道。
还有什么比看一出传统戏剧更枯燥的事情呢?
电视里放的是越剧《西厢记》中的长亭送别那一出,也不知道是哪个名家唱的,已有一段历史,黑白画面不说,声音也有些混沌不清。就好象是捂着嘴一样,里面的公子和小姐也是老得厉害,都能看到抬头纹了。
对《西厢记》吴节可不陌生,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这可是必读的名篇。
抬头看了看电视中那一对依依惜别,痛不欲生的男女,吴节笑了笑:才子佳人,公子落难,小姐多情,这种烂俗的桥段真是乏味得紧。就说那张生为了迎娶崔小姐,发奋读书,最后考中状元抱得美人归的故事吧,也不过是哄哄单纯的古人罢了。古代的科举淘汰率极高,比起现代社会的公务员考试可难多了,十年寒窗,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每一关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说,还得消耗大量的钱财,换我吴节遇到这种情况,别说考个进士,就算是得个秀才的功名也难。
那么,换成我,该怎么做呢……吴节一时竟有些出神。
《长亭送别》很快放完了,接下来是武戏《失空斩》,对这三出戏吴节毫无兴趣,看了半天,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不觉沉沉睡死过去。
梦里乾坤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粗暴地推着自己的身体。一个女子的声音朦胧地从远处传来:“醒醒,醒醒。”
傍晚的时候被雷击中,如今的吴节身心俱疲,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被人打搅了好梦,心中有些不快,叹息一声坐起来。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糊满了眼屎,一切显都得有些朦胧,却看不太清楚。
不过,他还是被眼前的景物给震住了。
首先他记得自己先前是躺在长沙发上的,可眼前的自己却是躺在一张黑糊糊的木床上,头顶是一顶雪白的蚊帐,有油灯在靠窗边的桌子上幽幽地亮着,照出去不过三尺远。
屋中的陈设也显得非常破旧,怎么说呢,有点像小时候乡下老家的屋子。只不过,乡下老家是农村,而这里分明就是一座城市。
这一点可以从床外点点灯火和憧憧屋影中看出来。
从窗户望出去,有流水的声音在窗下潺潺流淌,间夹几许犬吠,让这片夜色显得极为幽静。
在现代的城市中,像这种古色古香,甚至显得简陋的房子可不好找。若说是仿古建筑,可为什么显得如此古老?
冷,非常地冷。这是南方特有的湿冷,那种寒意无孔不入,就好象沁进骨子里去了。身上那件被子似乎非常的薄,轻飘飘地没有任何保暖效果。身体也被这不断侵袭而来的冰凉冻得瑟瑟发抖,席子下面铺了一层稻草,大概是因为太潮湿,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臭味。
“我这是在做梦吗,明明睡在沙发上的,怎么跑这里来了?”心中的惊讶更甚,伸手拍了拍额头,却觉得烫如热炭。浑身酸软得提不起半点力气,头疼得好象是要裂开了一样。
这感觉有点像是得了很严重的感冒。
这时,那个女子的声音从又响起,听声音很幼稚嫩,大概十五六岁模样:“少爷,可好些了?你的药已经熬好了,是不是现在服用?”态度依旧非常不好。
然后,还没等吴节说话,一双纤细而白皙的手伸过来一把将他从床上扯起,一碗浓黑粘稠的药汁灌进吴节的口中。
这药苦得厉害,吴节一时不防竟被罐进去了大半碗。
药水里好象放了不少黄连和藿香,有股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而吴节天生就对藿香正气液过敏,顿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将头一低“哇!”一声将药液尽数吐了出来。
“少爷,这药可是花了不少钱的。为了给你治病,老太太去世时留给你的钗子都当掉了。你若还有一分孝心,就别这么糟蹋东西,真当这里是南京,你还是那个风光的吴大少爷?”那女子小声冷笑:“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就是一个傻子。”
这个时候,吴节才将服侍自己吃药的那女子看清。
这女子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身子尚未长看,个头不高,也很是纤细。小眉小眼,颇为清秀,倒是一个小美女。只不过眉宇间带着一丝恼怒,有些破坏形象。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粗布衫子,样式嘛,应该是古代女人的服饰,也看不出年代。反正是清朝以前。领口和手肘处还打了几个补丁,显得很是利索。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说不上美,却十分耐看。
此人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蛾子。
吴节用袖子擦了擦嘴,正顺口道:“蛾子,我没事,就是这药吃进去有点反胃。”
话还没说出口,他身子又时一震:我与眼前这个女子从来没见过面,怎么一见面就知道她是我的丫鬟。好象自己还把这个小丫头给睡过,虽然没有名分,却也算得上是自己的老婆……我什么时候有老婆了……不对,应该是二奶,也不对……,蛾子还不到十六岁,我这不是作孽吗?
见吴节呆呆地坐在那里,蛾子的说话的声音大起来:“我的傻少爷,你发什么呆。不会是又犯痴病了?我胆子小,别吓我!哼,你就是一个呆子,字也识不得几个,去参加什么文会,自己丢人不要紧,故老太爷的颜面都让你丧尽了。”
说着话,也不在喂药,松开吴家少爷猛然站起身来。
吴节一时不防,身体颓然跌在床上,震得席子下的稻草哗啦一声响。
剧烈的撞击让吴节清醒过来:梦,这是一场梦。在梦中,我变成了这个女子的男人,哈哈,在现代社会,老子可是矮、穷、丑的老光棍,现在却在这里包二奶。哈哈,做梦真成这个样子也是难得一见,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吴节面露微笑,蛾子的表情更是厌恶:
“吃完药没事就睡吧,你发高烧已经昏迷一天了,好在终于醒了过来,我去回老太太的话。”
“你……自便。”
蛾子快步朝屋外走去,将地震板踩得冬冬乱响,显得很是气恼。
“这女孩子……脾气怎么如此之坏,还有半点做丫鬟的自觉吗?”吴节头疼得厉害,也没办法,只无奈地摇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蛾子压抑的哭声:“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这贼老天真得要让我们吴家把路走绝吗?”
窗外的灯光次第熄灭,也不知道是晚上几点。漆黑一团中,只桌上的油灯昏暗地闪烁着。
吴节也感觉有些疲倦,头一歪,将眼睛闭上。
大病初愈,身体一阵阵发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细不可闻的哭声移到吴节耳边:“少爷啊,老爷才走了不几年,你心思本就糊涂,不晓事。如今又变成这样……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留下蛾子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可如何过……不如跳进岷江里……死了干净。”
几点冰凉的泪水落到脸上,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有些凉。
哭声悲戚到极至,吴节听得心中一阵好笑,暗道:这个蛾子好象非常痛恨我的样子,可一看到自家少爷病成这样,却又显得得如此伤心,女人的心啊,真让人琢磨不透。
睡死过去的那一刹那,吴节有一种古怪的念头:在梦里睡觉,真是古怪啊!
吴节醒得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顾不得吃早饭,匆忙地刷牙洗脸,然后飞快跑出门去挤上了公交车,这才没有迟到。
昨天被雷电击中,又淋了冻雨,以自己以前锻炼出来的身体底子,本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今天一起床,头却晕得厉害,背心还一阵阵发冷。
摇了摇头,里面好象装了一颗乒乓球,弹得脑仁隐约作痛。
从办公室的窗玻璃看出去,外面的雨还在下。就算对自己的身体再放心,为了保险,他还是从抽屉里寻了一包板蓝根冲剂冲水喝了下去:在梦中自己好象是一个病夫,若是在现实里也病倒了,那才是凑巧了。
端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吴中脑中有些迷茫:那梦境怎么那么真实,真实得就好象自己另外一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