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峰上,十三根石柱之巅,以木心圣为首,自占日占月二老之下,一十三名木圣族绝顶高手们正凝神冷眼观望着计连与木天城的交手。
计连与木天城年纪相仿,但就他二人的内功修为,早已不可按寻常武夫之进度推测。
正午十分,云顶之上迷蒙的雾气亦消散大半。卷卷云雾此时正绕着云顶之巅起起伏伏,似风平浪静之时微波拍岸。
然而,就在一时风起的刹那,木心圣等人的目光瞬间便变得无比锐利,只见原本还在积蓄周身真气,凝练心中杀意的计连和木天城,早已不知在云雾退去的何时起,便已经接下了彼此的第一击。
玄虬剑出的瞬间,木天城双手抱圆,掌中摄阴接阳,赫然便是占日占月二老所修的阴阳冲劲。
计连虽只是刚出了第一剑,但其势若风火掠林,丝毫不像试探性的出手。生死之争,不似较技,仅仅一弹指的功夫,木天城掌中那两道冲劲同样如此一般卷过了计连的这道剑气。
云雾扬尘尚未散去,一派迷蒙之间,圣心诀独有的堂皇浩瀚之劲早已贯通与那片交战之地。
圣心掌力之间,流窜纠缠着的不外乎是玄虬剑影。
遥遥望去,两人的交手之势正在逐渐拔升,一声声仿若惊雷般的劲力交击之音,震动着整片云顶之巅。
巨石之侧,黎君阳和白薇亦于不知不觉间提起了体内不甚深厚的真气。云顶之上的风潮此时不知缘何亦随之变得凶猛起来,云海翻滚之际,黎君阳护着身后正不住颤抖着的白薇,咬紧牙关,抱紧双臂,却是一刻都不愿挪开目光。
被黎君阳护在身后的白薇,此时面若金纸,嘴角那抹不该出现的血痕却是突兀的划过了她的玉颈。只见蜷缩在黎君阳身后的白薇,此刻十指紧紧掐住了身前黎君阳的衣衫,靠在黎君阳的后背之上,白薇虽然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股仿若骄阳,却又顷刻间化作寒冰的气息,正在不断摧残着自己的心防,但她却始终不肯喝出心底的那声痛苦。
和黎君阳一般,让白薇能够坚持留下来的原因,正是此刻正被困顿于那片迷蒙之间的一人。
似是被白薇的指劲掐得痛了,自计连和木天城两人交手之中回过神来的黎君阳,此时转过身来正撞见了白薇正在擦拭自己脸颊上的虚汗。只见此刻的白薇早已双目赤红,血丝密布,白唇皱起,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薇,你醒醒,你说过自己不会认输的...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要给你药啊。”
眼见白薇刚收手抹去自己脸颊上划过的一道冷汗,便再没有力气抬手。亏得黎君阳眼疾,当即便将白薇护在了身前。
只可惜,在这云顶之巅,能够真正关心她二人的家伙,根本没能有机会来看她二人一眼。
似乎是黎君阳的呼唤有了一丝作用,本欲就此睡去的白薇,此时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眸。
“君娘,你不要自责了。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本就没有选择的能力,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纵使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望着身体越发虚弱的白薇,黎君阳此时终于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但在白薇没有看见的瞬间,黎君阳双目中却是闪过了一丝“绝念”。只有她明白怀中的白薇做了什么,此事虽是白薇自愿,但却是起于她的一己私欲。
就在黎君阳试着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匀给白薇一份,替她缓解体内的痛楚时,那片云雾扬尘之中的两人也已经悉数震散了身边的迷蒙。
计连的衣衫此时已经被震得粉碎,右手持剑,但他的左臂之上却是一片血污淋漓。
抬眼望去,木天城此时同样是一般狼狈。原本束起长发的丝带早已被剑气殛灭,双臂、胸前、背后同样的剑气血痕密密麻麻,排列齐整。
值得留意的是他二人此刻却是丝毫不觉身上的伤痛,计连的目中只剩下一片遁入魔心时的血光。乌黑剑身之上,血色铭文此刻沾染着木天城的鲜血,显得愈发刺目。
木天城的眼中此刻依旧是如先时一般平静,此刻的他双目纯白,一丝不染,毫无牵挂。至极至圣,无惧无畏,便是他此刻最好的写照。望着木天城此般形状,十三根石柱上的木心圣等人却是连连点着头,口中似是在称赞木天城此刻的状态。
“恭喜族长,天城此番冲破桎梏,踏入圣心圣念之境。绝非偶然,皆是族长深谋远虑之必然。”
石柱之上的这一十二名木圣族人,皆是修习圣念武道之辈。自木圣一族诞生之时,其族中圣心、圣念便始终若水火不容一般,难以同修。圣心卫之强,在于其心其身始终如一;而修习圣念的木圣族人,虽能借助遁入圣心,凭借圣念功力倍增,却无法做到一如始终。
也正是如此,木圣一族虽有武道至宝《木圣天心诀》供族人修行,却始终是有着无法突破的破绽。而这一丝的破绽,却是几次三番令木圣一族难以凌驾神州武道之巅。
而当《木圣天心诀》臻至木心圣的上一辈时,终于在四十多年前,司马家初登人皇之位时,在长江之滨木圣族与神州武林的那一战中,让木心圣的上一辈看到了弥补《圣心诀》的机会。
而这一切的机会,便源于《剑典》的问世。那一战中,剑神望龙一人一剑,屠戮了半数之多的木圣族的巅峰高手。也正是这一战,令当初昙花一现的尹文始以绝对的实力,凌驾于诸州隐世高手之上,成为了绝对的神话。
此番木天城正是木心圣一手缔造出的“始终如一”至极至圣之后人,只要木天城能够在今日斩杀计连,那么木心圣便有信心将此法推广,并以绝对的圣心圣念,以计连引出尹文始,斩尹文始以正他圣木一族之名。
此刻这些木圣族的后人们,在木天城的身上看到的不只是一场巅峰后辈之间的胜负,而是这之后他们能够踏出九华,凌驾神州的景象。
“不要太过小看游龙传人了,《剑典》之威绝非这么简单。”
木心圣此时虽然十分满意木天城的状态,但他却深知《剑典》的奥秘绝非此刻这般点点。正在木心圣出言打断了身边众人的喜悦之情时,执剑立于木天城面前的计连,却是突然挺剑指向了木天城身后远远观望的众人。
“小子无礼,不知所畏。”就在占日远远望见计连这一剑指来,而轻声骂道之时,身下的计连已经先一步动身斩向了木天城。
“问道剑·斩伪圣——!”
第二剑出,只见此刻计连体内的长生诀已如一条入海白龙一般卷曲着四方云海残雾径直奔向了对面的木天城。
计连刻意将这一剑称为“斩伪圣”,便是为了羞辱那石柱上的某些胆小心虚之辈。
小小的一个恶趣味,却是无伤大雅,却是隐隐将石柱上的众人给激怒了。索性木天城对此丝毫没有反应,双掌之间那道脱胎于“长生诀”的长青真气,此刻同样如法炮制一般轰向了计连斩来的这一道剑龙。
真气相碰只是开始,当这两道本就彼此克制的真气纠缠在一起,而再次掀起了剧烈的风潮之时,计连和木天城同时动身穿过了这两道真气,再次近身纠缠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计连的身体却是显得有些乏力了。一如当初在扶风城中勉强出剑,斩出残缺的“弃剑诀”时那般,此刻的计连体内早已乱做一团。
为了束缚住体内的魔心杀念,计连不得不多耗费许多心神。以防自己沉沦魔心杀念,沦为无知无畏,一心求杀之魔。
正因如此,在与木天城纠缠了这么久,更是被长青诀真气折损了海量的长生诀真气后,计连的心智开始出现了一丝偏离。
这一丝“力不从心”,此刻正逐渐将计连带入疯狂之中。而这一切,除了计连之外,根本没有人意识到。
而此刻的木天城却是还一味的在逼迫着计连压榨自己的实力,却不知,计连会如此。他亦逃脱不了圣心圣念的纠缠,遁入圣心的他,纵使是绝情绝义,无惧无畏,但他终究不是像计连这般多次沉沦,几次铤而走险回过神志。
仅凭着一颗“无漏圣心”,他却是逃脱不了经脉天生的限制。此刻的木天城体内,一道道逐渐脱离他自身束缚的长青诀真气,正带着他体内的经脉朝着彼此纠缠的状态偏离。而这一切,他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