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山,正当来自北地、江东、西北还有刚刚上山才到九黎山上的荆州游侠会的游侠们,正忙忙碌碌不停与身边好友们打着商量,依循着计连等人传达下来的思路,不断思考着未来时。计连也终于在九黎山外的入山口等来了代琅琊王来此拜会计连的赤龙先生。
“计会主,在下原以为这九黎山是如传闻那般禁生人的穷山恶水,想不到今日亲身至此,竟只觉得这九黎山恍若世外洞天一般,远离凡尘。不知计会主可否替在下解惑一二,为何这山上的人都显得如此斗志昂扬?莫不是计会主是要和袁奎、玉龙子等人开战了?”
无怪赤龙如此好奇山上众人的这般模样,这山上的一众游侠,本就是因乱世而聚在的一起。众人所求不过是一份安稳的日子,如今天下大乱,昔日以行侠仗义为名,向乡里长老讨一碗酒水一桌粮肉的日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正当所有人都因为那五块游侠令而选择了跟随计连等人后,众人都以为迎接他们的将是一片血雨腥风。没有人是天生的无畏之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乎一个个血气澎湃的年轻人。
于是乎,当计连以陆中原、赵云河、徐尚等人的联合名义提出广分天下,为众人与后人谋一份长青基业时,众人的积极性便自然被调动了起来,更何况,依着计连所描绘的那般,他们与当朝之人并无绝对的冲突,自然也能免去一部分强敌。而剩下的,便只有和泥洹会之间的恩怨了。
“赤龙先生,依你看,计某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向袁奎和玉龙子宣战?”
计连显然并不打算现在就将自己为游侠会众兄弟所谋划的未来告诉与赤龙,而赤龙俨然也是听出了计连的意思。只见赤龙站在石殿外,遥望了片刻脚下正忙忙碌碌的众人,便收回了目光这才微笑着将身子转回向了一旁的计连。
“计会主,袁奎、玉龙子之流不过是些许小麻烦罢了。真正将诸位游侠会的英雄们困在这九黎山中的,乃是有着九华山木圣一族支持着的扎巴罗。”
“先生说笑了,计某武道修为远不是那扎巴罗的对手,更别说九华山的木圣了。实不相瞒,当日扶风城一战,计某虽侥幸伤了扎巴罗,但计某也因此身负重伤险些殒命,如今计某虽不似重伤,却也是提不起半分真气了的。先生就莫要再提诛杀扎巴罗等人的话了,免得徒增计某的笑话...”
计连此时站在石殿外,言辞之间甚是恳切,仿佛自己命不久矣一般。但赤龙却并不以为意,反倒顺水推舟,直言了一番此次他来九黎山的真实目的。
“计会主年少英豪,就不要再同在下绕弯子了。在下此次前来,乃是受王爷重托,希望同计会主结为联盟,进退相依,内外相应。”
“如今的洛阳皇城虽是由东海王独揽大权,但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扎巴罗借这些年四处征战,拦下了大量的门徒,早已不是‘走狗’之流一般能够轻易烹杀的了。”
“若是计会主错过如此除掉扎巴罗和泥洹会的良机,恐又会让扎巴罗和泥洹会做大,届时纵使诸位能继续盘亘于这九黎山之上。恐怕迟早也会迎来山外的猛攻。”
“先生所言极是,但我等不过是江湖草莽,又怎的能登堂入室?怕不是还未出手,便落入了诸位王爷的棋局当中不能自已了吧。”
计连此时背着赤龙叹了一口气,却是不再回头了。
一旁的赤龙这时却是卷了卷摆下的衣袖,自左袖之内取出了一封书信递到了计连的面前。
望着计连略显疑惑的神情,赤龙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这封书信塞到了计连的手中,这才让了开来,借着计连看信的空档说起了琅琊王司马睿对计连的一番好意。
“计会主,如今天下谁人不知九黎山乃是天下游侠的至圣之地。计会主可能尚不知晓,想必再过不久,各地游散在外的游侠们恐怕便会如潮水般涌入这小小的九黎山。”
“我家王爷虽明白计会主一片赤诚之心,绝不会和那谢长歌一般做出令立朝堂的糊涂事,但如今东海王当政,我家王爷几次进言,却都未能让东海王爷对计会主你们放下成见。可是如今正好有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既能让游侠会的诸位能够取信于东海王爷,也能借机与泥洹会做下一番了断,岂不是一举两得?”
计连这时从手上的信中抬眼瞟了赤龙一眼,“不知赤龙先生有何见教?”
“计会主,如今天下初定,新天子又正是壮怀激烈的年纪。东海王爷虽一直拿捏着新天子,但若是一味拿捏,自然是有些不进血脉亲缘的味道了。故此东海王爷主动提出要出镇颍川,而颍川之主祖孝武祖大人乃是计会主的至交,若有计会主出面定能让颍川免去一场无妄之灾,也能借此机会让泥洹会的手不能跟着东海王爷一起踏入豫州。”
“赤龙先生,不知你家王爷能从这其中又得到什么?计某虽不同政斗,却也知道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更何况,平白让祖兄他们让出颍川,就凭计某这些许薄面,恐怕是做不到的。”
只见赤龙此时却是忽然冲着计连一拱手,然后就顺势拜了下去。
“计大人,实不相瞒,我家王爷曾亲自拜访过祖孝武祖大人,但却是无功而返,这才不得已托在下来拜托计大人。”
“为表心意,我家王爷特意命人肃清了吴郡。如今孔家大少爷,孔策已经挟苏夫人回返了吴郡。孙家在扬州的触手,也被我家王爷命人斩的七七八八了,这等计大人回归扬州,接手一切了。”
“赤龙先生,扬州地下,恐怕是琅琊王早就谋划了多年的吧。弹指之间便将扬州整个整顿了一番,计某真不知是该感到害怕,还是装作不知道。”
计连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结合手中这封落有孔策姓名的亲笔信来看,当初自己等人被迫西走之后,整个扬州界内便只剩下建安城这一座孤城是还没有被九华山纳入囊中的。
如今回过头来再看,恐怕是琅琊王早就暗中与九华山上的人有过交易了,这才让魏无忧没有步上自己等人的后尘,反倒在这过去的年余时间里暗自掌握了扬州的部分实权。
“计大人,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家王爷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替司马氏的江山保留下一份希望罢了。计大人要怎么认为,在下也不能左右。但在下相信司徒的判断,我家王爷也相信司徒的眼光,计大人绝非小人,亦不会是那颠倒乾坤的逆贼。”
“只是我计连无才无德罢了,这天地之间,有又几人不想坐一坐天子的龙椅呢?”
“不提这些,颍川我可以走上一趟,这个说客我也可以当上一回。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只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应。”
计连此时收起手中的信纸,竟是已经将自己随身的一柄佩剑拔了出来。虽未曾动用一丝一毫的真气,但一旁的赤龙却是心有所感,不自觉地后退了数步,直至退到了崖边。
“只要计大人能帮我家王爷说服祖大人让出颍川,有在下担保,无论是何条件,只要我们办的到的,就一定会应下来。”
“我只有一个条件,在‘适当’的时候,幽罗要不惜代价随我等一并,倾覆泥洹会与九华山。”
“计大人,不知你这个所谓的‘适当的时候’究竟是何时?”
只见赤龙在听见计连的提议后,第一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无需你们来管,这笔交易对你们来说算不得吃亏。不除掉泥洹会和扎巴罗别后的九华山,琅琊王爷难道就能在洛阳城中睡得安稳吗?”
计连在说完这番话后,便禁不住大笑了起来。而崖边的赤龙这时才幡然醒悟,穿过了计连的身边,从崖边回到了石殿附近。
“想不到计会主早就知道了我家王爷的困境,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应下此事了。不便叨扰,在下告辞了。”
“赤龙先生何故如此急着走?计某还有一事想向先生问明。”
正欲下山离去的赤龙,此时微微顿了顿步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来瞪起了身后的计连。
“计某有一事想问,不知琅琊王可有夺天之心?”
赤龙这时却是略显轻蔑地嘴角微耸道:“同为司马氏,何来夺天一说。如今河北尚无一人可挡那刘元海之锋,若我家王爷再不动手,岂不是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祖宗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司马越难道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哼,只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匹夫罢了。他纵有平定河北之野心,但他手下之辈多是趋炎附势的北胡小人和贪名求权之辈,真的遇上老虎,又有几人愿意为他卖命?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多过几年的舒坦日子罢了,至于江山社稷,又有几人真心在管?”
“如此说来,你家王爷才是朝廷的希望喽?”
只见赤龙此时微微扬起头,当仁不让的意味呼之欲出。
“可你们可曾想过,这天下不正是被司马家的人弄成这般模样的吗?你们一味地自称正统,张口社稷闭口万民,却何时为百姓着想过?替公理伸张过?”
“当日惠帝尚还活着的时候,他曾与我聊到你们的朝廷。一国之君竟也能沦为他人股掌之间的玩物,这便是司马家对待自家天子的方法。万般不对,只要有人来顶过责任,便与自己无干,这便是司马家的公理?赤龙先生,这些话是我计连代惠帝转达与你家王爷的,还请他好自为之。”
只听计连说罢,便消失在了石殿外的一阵朦胧山雾当中,赤龙却是有些恍惚的继续走向了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