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长歌了 一曲离殇终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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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城外,南门外的岘山之中。

  徐良当日在收下徐尚之后,便将自己佯装攻城,实则是逼谢长歌就范出逃。而岘山这里便是他自觉高明,而设下的一个口袋阵。

  而当徐尚主动来投后,徐良便更是得意了起来。于是便在匆忙间,改了诱敌之人的方案。原本这襄阳城南门外,是要故意留下一小股泥洹会的老弱病残之兵,用以佯装不敌的。

  而有了徐尚的连番保证后,徐良也是随即便点了徐尚的兵,由他主持诱敌之策。

  此时此刻的岘山当中,正站在徐良身旁的徐尚,望着山下不断追击着自己人,而落入敌阵的谢长歌的最后心腹们,虽心有异样,却还是装作不屑地嘲笑道:“大人,就凭这些人,还想同大人做对手,真是不自量力。”

  只听正同样观望着山下情形的徐良转身抚须轻笑了两声,“徐尚,你不要小看了这些家伙。谢长歌身边还是有些武功高明之辈的,如若不然,襄阳城也不会被他们守了这么久。”

  “大人英明,是尚骄纵了。”

  徐尚这下适时的低头,也是引来了徐良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尚,谢长歌的人已经入了我们的阵,不要放过一个人。你现在就下去好好出上一口气吧,不然等我下令之后,你恐怕连那谢长歌的尸体都难再找到了。”

  “多谢大人成全,我早就在等这一天的到来了。”

  眼见徐尚的目中泛起的丝丝凶意,徐良丝毫不已为意,更是用大手在徐尚的左臂之上连拍了数下,示意他赶紧下山去调兵。

  岘山山口之内,此处山口内宽外窄,三座石峰矗立于山口两侧,再向内走,便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之后便是汉水,过着河,便是一片平坦。

  这也是谢长歌如此急切的挺进的缘故,一出南门,待到众人不知不觉追着面前的败卒们到了这岘山山口后,鲍渊便派人来向谢长歌请命了。显然也是看出了这里不宜久留。

  “大人,前面似乎有些诡异。我们与前面追敌的小队失去了联系,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速速让前面追敌的其他人原地待命,打杀了这么久,还没见到那徐尚的踪迹,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先头追敌的大军当中,鲍渊此时正跟着身前的一名弟子下达着口令。而他则是已经退了下来,正朝着后方的谢长歌等人赶来。

  可是就在鲍渊正准备带着身旁的亲信退回到谢长歌等人的身边时,这岘山大道两侧的山坡之上,却是忽然鼓起了数面大旗。而其上落着的正是一个大大的“徐”字。

  “鲍渊,哪里走?!现在想起来冒进了,晚了!”

  山坡之上,一面“徐”字大旗之下,辛百闻此时赫然就站在其下,只见辛百闻双手抱胸,居高临下,正一面戏弄地望着满面惊诧的鲍渊。

  “辛百闻,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就能留下我鲍渊吗?!实话告诉你,你们主攻西门的消息已经泄露了。我劝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不然的话,我们的大军顷刻间便能追上来。”

  企料当鲍渊说完这番豪言壮语之后,辛百闻却是整个人都笑地有些直不起腰来了。

  “鲍渊,你在想什么呢?还大军顷刻便至,你可看清楚了,这漫山遍野的都是谁的人。还有,你以为我们是在进攻西城门吗?是不是那游氏兄弟告诉你们的?你们还真敢相信啊。”

  当鲍渊远远地听见“游氏兄弟”四个字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击一般倒在了身旁的一名亲信身上。

  “大人,我们拼死也会保全大人你的。大人,大人...”

  略微失神了盏茶的功夫后,鲍渊这才在身旁亲信的呼唤下重新醒了过来。

  “辛百闻,你们背信弃义,比不得好死。我鲍渊今日就算是不惜化作厉鬼,也要让你们后半生不得安宁。”

  鲍渊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等人中了徐尚和那游氏兄弟的奸计了,什么感念收留之恩德,那游氏兄弟分明是见势不妙和那徐尚一般改投了门庭。

  一念及此,鲍渊却是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双股刀,竟是要直冲山坡上的辛百闻而来。

  “扔套索,我要抓活的。”

  眼见鲍渊已经急红了眼,辛百闻只是微微转身,轻声吩咐了一声身旁的弟兄后,便不再去管失了理智的鲍渊。

  只见辛百闻轻叹了一口气后,却是收起了手中的东西,转身冲着山下的荆州游侠会众人走了过去。

  而此时此刻正聚在山口附近,刚刚尾随着鲍渊的部队敢来的谢长歌,却是迎面碰上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谢大人,长安一别,好久不见了。当日你阻我出城的恩情,今日我计连却是正好双手奉还了。不知谢大人可否满意?”

  岘山山口,一众荆州游侠会的高手面前,计连此刻正堂而皇之地跨坐在一匹白马之上,正缓缓走向刚从人群当中挤出来的谢长歌和他的几名心腹长老的面前。

  “计连?!你竟然还没有死...”

  只见此刻正跟在谢长歌身旁的邹雄,在见到计连骑马现身之后,已经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而他这一番惊呼,却是彻底点燃了此刻几人身后的荆州游侠会的众人。谢长歌此时恨不得将邹雄的嘴给缝上,但眼下计连的名声已经传了下去,他再想有所为,也只是图添笑话罢了。

  “计连,想不到雍州一别,你竟然投靠了扎巴罗这个魔头。徐尚也是你早就安排好了,好引我上钩的吧。”

  谢长歌此时虽不愿承认,但当计连现身的那一刹那起,他便已经明白了今日的种种。想到身后那狭窄的山口,和这满山遍野,衣着整洁的高手,谢长歌便忍不住将指甲扣入了肉中。

  “谢大人,你还是免了这一套吧。天下谁人不知我计连与扎巴罗有不共戴天之仇,当日他扎巴罗血洗扶风城,我计连没能拦下。今日襄阳城之劫,我不会再任由泥洹会逞凶了。”

  “荆州游侠会的兄弟们,今日我计连设计引诸位来此,并非对诸位心存歹意。若是诸位愿意跟我走上一遭,灭了泥洹会徐良所部的大军,解襄阳城之危,我计连定不弃诸君一人。”

  此刻的谢长歌身后,阎川合、邹雄、马元、魏预先等人皆是面露惊色,而他们身后的荆州游侠会的众人,更是开始鼓噪了起来。但众人却依旧还是心存摇摆,不知到底该如何做出决断。

  就在这岘山山口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当中时,只见一道许久不曾出现的身影,却是不顾谢长歌的阻拦,径直走到计连的白马之前。

  “林夫人,你真的心意已决了吗?”

  望着走出众人当中,径直来到自己跟前的林千仞,谢长歌只觉自己内心仅存的一丝尊严,也在此刻被彻底地磨灭殆尽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背叛我?!他计连到底有哪点比我强?!为什么你们非要选他,而不是我谢长歌?!”

  “长歌,你快醒醒吧。我们是游侠,一生便都以‘远游无定’为生,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行军打仗,治国理政,非你我之才。就算你侥幸有了一州之地,也只是祸非福。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只区区四城,便将你折磨成了这般模样,我又怎么能继续再看着你这个样子下去...”

  当林千仞走出队伍的那一刹那,所有荆州游侠的心都跟着开始改变了起来,此刻再见自己等人推心置腹,不惜生死追随的大人,竟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令其信服,他们这些人又凭什么呢?

  而就在计连现身岘山山口的同时,远在三座石峰之上远远观望情势的徐良却是终于察觉到了山下的诡异氛围。

  “那个骑在白马上的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听徐尚提起?”

  “启禀大人,小人们也不清楚。应该只是徐大人身边的亲信吧...”

  就在徐良正和身旁的一众亲信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话题闲聊之际,只见一名泥洹会中的弟子却是正喘着粗气,连滚带爬地摔倒在了徐良的跟前。

  “混账东西,不知道大人正在查看军情吗?还不给我滚起来。”

  然而,还不等徐良身旁的这名亲信教训完这名会中弟子时,只见这名弟子突然一声哭嚎之声便惊的众人纷纷侧目而来。

  “大人,那山下白马之上的,正是游侠会的贼首计连!我们中了那徐尚的奸计了,我们守在下山通道上的弟兄,都被他带人给杀了!小人冒死才突围了出来...”

  当石峰崖边的徐良陡然听到这名弟子的回禀后,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回头冲着山下大骂道:“游侠贼子欺我信义!众将听令,随我杀下山去,他们人数不及我等,今日我必大开杀戒,一个不留——”

  “大人,切不可意气用事啊!那贼子既然敢行此偷天换日之奸计,必是有所埋伏,大人此战不论胜负,已经是败了。如今当务之急是保留实力,切不可让会中再蒙受不白损失了啊。”

  眼见徐良的暴脾气就要发作了,几名亲随当即手脚并用,这才将徐良拦在了他的长槊之前。

  “诸位所言极是,但刀不沾血,难消我心头之怒。众将听令,撤入后山,那里毗邻江面地势开阔,纵使徐尚有伏兵,也不会选在那里。随我杀下山去,莫要教游侠会的贼子就这么舒服地逃了!”

  岘山山下,林千仞的临阵倒戈,已然奠定了计连等人的夺兵之计功成。

  然而,人心难测便也是在这个时候,只见原本一直十分老实地守在谢长歌身旁的阎川合,此时却是忽然暴起,和着一旁正双手发颤的邹雄一起,竟是持刀架着谢长歌出了阵。

  “你们,还有你们,都给老子让开!邹雄,你去开路,顺便牵两匹快马过来。计连,你不要以为老子不清楚你的心思。你现在下令让你的人让出一条路来,我还能放过谢长歌一条命。你也不想我当着众人的面,辱没了你堂堂游侠会主人的脸面吧。”

  “阎川合,你想干嘛?快放开长歌。”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对谢长歌最是恭敬的阎川合,此时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般持刀掳走谢长歌,以要挟计连放过他。

  林千仞此时眼见自己夫君被人用刀扼住了咽喉,只得回头恳切的向着计连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阎川合,有话好说,我计连何时说过要拿你等的性命了?你我不过数面之交,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切先放了谢大人,我自然会命人送你安然离开这里,不但如此,我另有百两黄金相赠以作尔等的路费。”

  听到计连服软的口气后,一旁正牵着两匹马匆匆赶来的邹雄,也是不禁劝说起了双目通红的阎川合。

  “阎兄,我们与他不过口舌有些许口舌之争罢了。要不...要不你就先放了谢大人?”

  邹雄说罢之后,也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却是整个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邹雄,你不要太高看他们这些大人们的心思了。你我不过区区小卒,他们甚至不用出手,便能将你我捏死,没了这块大保命牌,你怎么保证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说话间,只见阎川合已经架着谢长歌到了马前。而他身后的众人,此时也是不自觉地都退了开来,为他二人让出了一条通路。而守在山口的众人,也是收到了计连的吩咐,主动分开了一条路。

  “阎川合,你现在满意了吗?放了谢大人,我绝不再追究你二人。”

  然而,就在计连一脸凝重地注视着阎川合时,那被阎川合架在身前的谢长歌,此时却是忽然双目圆睁,整个人正不顾喉间刀锋的锐利,直直伸长了脖颈注视起了对面的计连。

  待到谢长歌目中的恨意渐渐消散之后,却见他又一偏过头望向了那白马前驻足,却时刻想要上前的自己的妻子。

  林千仞此刻内心大急,却是刚刚察觉到谢长歌望向自己的目光竟透着一股决绝之意时,尚不等她开口出言阻止时,只见谢长歌已经是双目含泪,嘴唇微动之间,却是只冲着计连嘶吼了一声后,便径直将咽喉顶入了刀锋之上。

  “长歌——!不...不要啊——!”

  就在谢长歌主动求死,不堪今日阵前之辱,以喉入锋之时,阎川合便已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等在场的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阎川合已经翻身上马,那邹雄早已是心神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只见阎川合仓皇出逃之后,便麻木地跟在身后,同样匆忙间冲出了山口。

  而此刻的谢长歌身前,林千仞正抱着谢长歌的尚存温度的尸身埋头痛哭。

  当计连和游氏兄弟正欲上前劝慰林千仞之时,却见林千仞忽然抬头望向了身后已经下马的计连。

  只见林千仞此时抱着自己丈夫的尸身,径直走向了计连,却是一把夺过了那匹白马,然后便见她将谢长歌的尸身安放在了马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然后用自己腰间的布带将尸身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计连,你我后会无期,今日长歌之死,我不怨你。但荆州游侠会是我夫妻一手建立,若有一日你敢负了他们,负了荆州,我必不会放过你。”

  只听林千仞话音刚落,便见她已经扬鞭驱马追出了山口。

  就在谢长歌身死岘山山口之时,那被辛百闻带兵拦截在山道中的鲍渊等人,此时则是已经尽归了辛百闻之手。

  无他,只因为辛百闻取出了那块被林千仞派人秘密送来的“荆州游侠令”。

  岘山后山,徐良诸部大军此刻正一路厮杀,终于是安然退出了岘山,来到了汉水旁的这片平坦之地。

  然而,令徐良等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计连和徐尚,亦或是襄阳城中荆州游侠的兵力虽来不及赶赴这汉水河畔阻击众人,却是另有一路歪兵还是能有余力来此阻击徐良诸部南退南郡境内的。

  “师父,当日襄阳城被围,你我都没有出手,缘何这次那计连只托人带了一封书信,你就要亲自带堡中所有弟子赶来助阵?”

  “虎儿,计连和那谢长歌不同。你可知那计连托人带给为师的那封信是何人转交的吗?”

  只见陈虎此时摇了摇头,陈庆元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徒弟兼义子是自然不明白这些的,于是也并不多加掩饰的便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转交书信的,乃是武陵城中,咱们荆州第一豪富之人,王恺大人府上的老管家。”

  “你可知道这信的背地里,可是写满了兵马、军备和无数钱财的?为师不知那位大人缘何会和区区一个游侠有交集,但只这一封信,便说明在荆州之地上,没人能在钱与粮、名声与装备上再同那计连相衡。就算是那泥洹会异军突起,乘了东海王的大浪,却依旧不过是过河小卒,最终还是难入朝堂的。”

  “师父,难道那计连就能入得朝堂了不成?”

  “非也,此事只决于计连一人之手。但即便这计连不入朝堂,争天下这一盘大棋,也必将不是你我师徒几人区区一方坞堡能够得罪的。更何况,他如今已经算是天下游侠之主,你我还有何借口再去推脱他的请兵?”

  正当陈庆元师徒一行人行至汉水河畔对岸时,只见对岸的徐良诸部已经是隔河望见了对面的陈庆元等人。大骇之下,徐良当即便下令众将调转方向,朝着汉水下游,东南方向的江夏郡逃去。

  待到计连等人领着身后收拢而来的荆州游侠们赶来汉水河畔,隔河与陈庆元等人接洽之时,不知这汉水河畔之上源自何处竟传出了阵阵悠扬绵长的楚地乡音,其中的离殇之意不经意间落在了河畔两旁的众人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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