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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下了许久,雨势才渐渐小下来。
山崖上不断的有被暴雨冲脱的石块滚落下来,砸得崖壁砰砰作响,也叫陈寻从往事的回忆里收回神思,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
陈寻暗感晦气,叫这场暴雨耽搁了这么久,今天是没有足够时间爬上前面的那道山岭、去采集乌铃子草了。
崖石湿滑,带来许多未知的凶险,陈寻心想只能改天晴好再过去了。
山外的雨势虽止,但远处隐约还有澎湃的水声传来。
这么大的暴雨,坡谷沟壑间形成的山洪必然声势巨大。
陈寻听着水声,心想山洪应该就在不远处爆。
他不甘心一点收获都没有就回寨子,心想着,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东西被山洪从蟒牙岭带出来。
悬崖上的草树都湿漉一片,这时候没有清晨起雾时那么寒冷,陈寻就将兽衣脱下来塞药篓子里,赤着上身。
清晨爬山时,露出的膀子上被山石刮破几道血口子,这时候早已结疤,揭去疤子,露出淡淡的印痕,就像是已经愈合了好几天的样子。
确实,身体比蛮牛都要强壮的乌蟒部蛮武,伤口愈合都远没有陈寻这么快,这也是陈寻敢独自走入深山寻找草药的一个原因。
陈寻心里想,这应该是六臂巨魔心脏所化的那滴血,滴入他体内后所产生的变化吧?
除了伤口更容易愈合外,更叫陈寻惊讶的,或者说哭笑不得的,就是那滴血化入他的体内,竟然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他被巨魔带入这陌生天域,在深山野林里走了两个多月,最后遇到乌蟒部进山狩猎的族人,相貌竟然已经变成他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也是假装失忆、莫名其妙出现在蟒牙岭深处的他,最终让乌蟒部族人收留他的关键原因。
除了返老还童、伤口更容易愈合外,陈寻这三年来力气增长也是极。
他现在看上去只有十三岁左右的样子,但能扛起两三百斤的重物,翻山越岭走上半天都不觉得累,堪比修练入门的初阶蛮武。
看来六臂巨魔身死前便宜他这只“蝼蚁”的那滴魔血,真不是什么凡物;陈寻猜想,他的身体应还有更大的潜能可以开,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开。
乌蟒部族人对他还没有彻底的信任,自然就不可能将千年秘传的蛮武,轻易传给外人。
这也是陈寻三年都引以为憾的事情。
蛮荒绝域,部族残杀,凶兽猛禽无数,天威肆虐,要不能修练蛮武绝学,普通人连生存都极艰难,绝没有办法万壑深山走出去,看外面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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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寻将药篓子结实的绑在背上,将短柄拿在手里,溜着陡峭的山崖而下,循着水声,越过一道矮岭,就见肆意磅礴的山洪横扫石谷。
平时只有十多米宽的溪谷,此时暴增二十倍不止,浑浊的洪水就像万马奔腾,携裹而下的乱石断木轰隆有声的撞击着两岸石壁。
陈寻在乌蟒部住了三年,识得蟒牙岭里的草药也就三四十种。
在浑浊洪水里载浮载沉的许多草树,陈寻即使不认得,看枝形叶状,也知道有不少珍贵的药草。
偶尔看到有溺亡的野兽尸体,在洪水中浮沉,陈寻心想捞上一两头带回寨子里,能饱食好几天。
只是这边的地势太险,一不小心滑下石坡,被山洪冲走,就算是初阶蛮武也十之七九会丢掉性命。
陈寻沿着岭脊随洪水往下游走,想到地形开阔、洪水不那么湍急的地方,或许有机会捞到些好东西。
光秃秃的岭脊,山石嶙峋,陈寻像只猿猴,在犬牙参互的山岭间跳纵奔跑,往北走了小半天,走到几处山岭的聚合处。
从山口出去,则是一片草坡,有好几道天然的泥沟坡槽纵横交错,此时叫洪水冲得一糟糊涂;洪水从山口泄出,漫过草坡,流入北面的野马溪。
水势暴涨的野马溪,此时宽逾三五里,大水沿两岸到处漫溢,一些蛮族人零散的土屋都给洪水冲垮,只剩些残墙断壁隐约可见;无数树木倒折,或给滚滚大水携裹往下游飘去。
虽说在这方天地生存已有三年时间,但每逢看到这样的情形,陈寻犹震惊无比。看野马溪的水势,陈寻也能知道这场暴雨覆盖了蟒牙岭北山的全境。
这还是蟒牙岭北麓的山岭区,蛮荒族人能选择高地筑寨居住。
出了蟒牙岭,北面是湖泽荒原。
陈寻心想这次暴雨山洪突,湖泽平原上大概更会洪水泛滥成灾,数千里湖泽,可能一夜之间就成汪洋大海,不知道几时大水才能退去。
野马溪南岸的草坡有三五百米纵深,有许多从深山老林携裹而下的断木、巨石以及溺水而亡的野兽尸体,就在出山口不远的地方,被冲上岸,甚至还有一头狍羊横尸其中。
狍羊是涂山的特产,体形与狍子一般大小,剥皮取脂,治刀创箭伤有奇效。
狍羊虽然不是什么凶兽,性情还温和得很,但只在涂山悬崖深壑出没,踪迹难寻;蟒牙岭只是涂山的支脉,更是罕见。
大部族,或者从沧澜城冒险穿过蟒牙岭的商贩,通常都愿意出大价钱收购各部族偶尔猎夺的狍羊。
陈寻只在《西荒经》帛书上看过狍羊的图像,没想到这场暴雨,会叫一头狍羊溺亡,还让洪水冲出山来。
陈寻放下药篓,拾了一根大树杈子探路,从最深都淹过下巴的急流趟过,身子也冲得东摇西晃,好不容易才穿过两道沟槽,走到狍羊跟前。
狍羊早就死透,随山洪而下,除了头顶的两支弯角撞断外,皮肉破损不算特别严重。
陈寻将狍羊绑到背上,这时候山口又有一具兽尸冲下来。
这具兽尸格外巨大,让洪水冲出山口,就像艘小舟翻过来,横在一道沟槽的口子上,很快又被湍急的水流推到岸滩上。
巨大狰狞的头颅,给什么东西削去一半,焦黑一片,周身的乌黑鳞甲,散冷冽寒光,却没半点受损;两支完整的锋锐长獠牙,更是叫人望而生畏,远看就知道绝对是蟒牙岭极深处才有的蛮荒异种。
这种异常强横、叫上阶蛮武都避之不及的蛮荒异种,绝不会轻易死于寻常的山洪暴雨。
陈寻见异兽头颅焦黑一片,心想或许是在深山里被雷电击毙。
陈寻被巨魔带到这方天地之时,见识过蟒牙岭深处无数异兽猛禽,瞬间被天威雷霆击成粉末的情形,他心里一直对雷电存有敬畏。
眼前的乌鳞异兽看体形虽然强横,丧命雷电,也就不叫人惊讶。
乌鳞异兽要是活着,陈寻心想自己给它塞牙缝都不够,但这时的乌鳞异兽早就死挺,则是让他见猎心喜。
越是高等的蛮荒异兽,除了血肉是蛮武修练所需的大补药物外,皮牙筋骨无不是异宝。
陈寻走过去拿短矛轻敲獠牙,竟有金石之音;那乌黑鳞甲每片有手掌大小,摸着更有金属般的冷感,剥下来就是一身上品铠甲。
这叫陈寻心里更加欣喜:绝非凡种!
仅此一头异兽,就抵得上寻常野兽千头万头!
不过,陈寻瞅着巨大的乌鳞兽愁。
他抓起来乌鳞兽的前蹄往肩上扛,乌鳞兽在草滩上纹丝不动,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在草滩上也拖出十来米远。
天啊,他要怎么将这头乌鳞兽拖回去?
野马溪沿岸已经出了乌蟒部的狩猎区,北岸聚族而居的黑山部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暴雨刚过,野马溪水势甚急、洪水漫灌,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黑山部的族人很快就会想办法渡过野马溪,到南岸来寻找那些从蟒牙岭深处,被洪水冲出来的好东西。
西荒生存的诸多蛮荒部族,对暴雨山洪,从来都是又爱又恨。
陈寻寻思片晌,当即就将狍羊塞药篓里背在身上,又拿出绳索扎住乌鳞兽的四蹄,推到水里,逆水往山口方向拖。
陈寻想着将巨兽拖过山口,藏在那个隐蔽的石沟子里,然后回去再领乌蟒部的族人过来悄悄的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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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洪下泄的水势还没有减弱,绳子深深的勒紧陈寻的肩膀里,每跨出一步,似乎随时都要将陈寻那瘦弱单薄的肩膀勒断。
乌鳞兽要远比水沉,入水就沉,但好歹能借到水的浮力,能让陈寻拖得动。
乌鳞兽的四蹄用四根拇指粗细的草绳拴住,这时候绷得跟弓弦一样,却没有被洪水扯断。
绳索用乌铃子草编成,乌铃子草是蟒牙岭的物产,韧性奇强,手指粗细的绳索,堪比钢丝绳。
陈寻到这个世界有三年时间,很多事情都见怪不怪。
他现在能举起五六百斤的重物;能扛两三百斤的重物,满山跑小半天都不累。
他放在地球都可以说是怪物了,但他跟乌蟒部开悟蛮魂的中阶蛮武相比,他还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少年。
陈寻身子像虾一样弓起来,手脚都扒实在地上,抓住山石,似乎每走出一步,都要将全身的力气榨干。
心脏也像巨鼓擂动,几乎要从胸口跳出去。
他就这么咬紧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步子。
待翻过洪水从山口泄下的石梁子,陈寻已经累得满嘴血腥,不仅浑身的力气都被榨干净,体内的器脏似乎也要给绞成碎片。
陈寻将乌鳞兽往岸边拖,卡在石缝里不让洪水冲下去,吐一口唾沫,红艳艳都是鲜血。
他勉强挣扎着,将药蒌子里的那块兽肉翻出来,囫囵吞枣的往肚子里吞食起来。
陈寻倒不担心如此压榨自己的身体,事后会留下什么损伤。
那滴魔血渗入体内后,他的身体就需要这种种接近崩溃的极限压榨,也因此才能开出更大的潜能。
这也是他三年琢磨出来,唯一能开自己身体潜能的办法。
像现在这种情形,只要事后有足够的食物跟药材补充,非但身体不会因为劳损过度而留下什么损伤,气力都会有明显的长进,身体也会变得更壮实。
他的身体,似乎被那滴渗入体内的魔血淬练过,或者说正通过这个压榨极限的方式淬练着。
这个倒跟乌蟒部族人修练蛮武、淬练血脉的道理有些像。
囫囵吞枣的吞下那块有六七斤重的兽肉,过了好一会儿,陈寻感觉身体还没有缓过劲来,暗道,真是没想到才将兽尸往山里拖了才三四百米,对身体的压榨就这么厉害。
身体在被压榨到极限之后,要想潜能得到开、身体得到淬练,就一定要有足够的食物或者丹药来补充消耗,不然,身体会虚弱好几天才能慢慢的恢复。
这是陈寻这三年来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