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生杀予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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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军兵帐,

  荀少彧端坐主位,鲁明达、赵文远二人,各站一侧。

  他带着银鳞胸甲,腰间配着一柄银饰弯刀。

  赵文远拱手,道:“上位,这火来的蹊跷,不可不防啊!”

  显然,赵文远也对这场火灾,心存疑虑。

  江宁南城,都是一些商人巨贾的宅邸。

  看这火势,不像一两家遭灾。冲天火光,一路蔓延,火势不好控制。

  水火无情,一旦事态不可收拾,也就只能采取一些强硬措施了。

  荀少彧垂下眼帘,现今能称呼他‘上位’的,也就这么寥寥几个老弟兄了。

  都是跟着他,一路拼杀,走到今时今日的心腹。

  他对这些心腹们的态度,自然格外亲厚。

  荀少彧嘿然冷笑:“不论这场火,是意外,还是蓄意。只要咱们不乱,这些伎俩……是翻不起风浪的!”

  “大火一起,动乱不可避免!”

  鲁明达紧绷着面皮,瓮声瓮气,道:“上位,明达愿率兵,镇压城中骚乱。”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缺少,顺水摸鱼的人。

  趁着混乱,想要伸手大捞一笔的,大有人在。

  这一场火下去,亦不知要破了多少家,败了多少户,才能平息下去。

  荀少彧横了二人一眼,淡淡道:“这火灾之事,不用尔等操心。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稳定军心。”

  “军队,才是吾等乱世,安身立命之本。无论如何,军心不可乱。”

  “没有我的军令,一兵一卒,都不能动用。”

  看着荀少彧神情森漠,赵文远、鲁明达二人,心头寒意大起。

  这是要坐视火势,蔓延的节奏啊!

  能在乱世站稳脚,没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

  “江宁城中,桀骜不驯的大户,太多了……如果,消失一两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荀少彧平静,道:“文远、明达,不要妇人之仁呐!”

  …………

  竖日,

  江宁县,县府大衙。

  一县文武,三班六房主官,分立左右。

  荀少彧安坐上位,背后映衬着,一副浴日东海图,上悬明镜高悬匾额。

  两侧各立三、四军将,虎背熊腰,腰间挎朴刀,手按着刀柄之上,俱是气势雄壮之辈。

  一众武将躬身抱拳,道:“将军!!”

  一众典史、主事,亦道:“将军!!”

  荀少彧微微颔首,对这一礼,他坦然受之。

  能执掌江宁县军政,成为这一支义军之中,有数的核心人物之一,荀少彧亦该有他的气象。

  表现出来的,就是能服人,有威严,得人望。

  恩威并施,莫过如此!

  要知道,义军盘踞丹阳府,亦不过仅仅掌握了丹阳五县,还有三县之地,不在义军手中。

  荀少彧能掌一县,除了渠帅元成器的信重,他自身的人格魅力,亦不容小觑。

  他道:“诸位,坐吧!”

  “喏……”一众文武直起身子,一并稍退两步,正襟危坐在背靠椅上。

  荀少彧指尖微扣公案,环视左右,一语直奔主题,道:“昨夜大火,火势之烈,着实罕见。本将在城北大营,尚且都能看到那冲天火光。”

  “本将知道,在坐诸位,不乏有夙夜未眠,在城南抢灾救险者。这些,本将都看一一在眼里,记在心里。”

  “李清论,你是工房典史,一房主官,昨夜有多少损失,一一报上来吧!”

  县衙官吏之中,有典史,司吏,役丁三等。

  只有典史,才入官流,其他司吏、役丁二等,都只是吏员。

  户房典史李清伦,立刻起身,从袖中抽出卷宗,开口:“是,将军……”

  “昨夜城南大火,烧毁房屋,共烧毁木质结构房屋三十七户,破拆木质结构房屋三十四户,受灾百姓二百五十六人,伤亡一百七十一人。”

  当然,这些冷冰冰的数据,并不能让在坐一众文武,有多少动容。

  对于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他们而言,不过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砰!!

  荀少彧手掌拍在公案上,冷冷道:“伤亡一百七十一人?”

  “你们三班六房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本将是该庆幸,这火势没有扩大,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损失;还是该为你们的无能,而感到可悲?”

  荀少彧冰冷的话语,犹如重锤,不断敲击众人心头。

  这话一出口,六房典史俱然心中一震。

  李清论反一咬牙,驳道:“请将军容禀……火势一起,下官得了通知,就立即火速救援,不敢有片刻耽搁!”

  “下官亲临火线,彻夜不眠不休。固然,不敢居功,但自问无过。”

  李清论一边说着,一边双膝跪地,‘砰!砰!砰!’不住磕头。

  荀少彧在江宁短短半年,不但治军极严,就是治政理事,也颇有几分兵家气概。

  因而触怒他,而被削首的典史、主事,不在少数。

  李清伦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断升迁,由司史一职,升任典史的。

  看着额头露出瘀血的李清论,荀少彧神色不变,冷着脸道:“刑房……”

  赵循安不紧不慢,在一众典史中走出。

  他恭敬道:“下官在……”

  荀少彧冷淡的看了一眼,神容恭谨的赵循安,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放的火!”

  “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你……能告诉我吗?”

  冷冰冰的话语,不含一丝感情,让赵循安心头,警铃大作。

  “下官……下官……”

  “下官以为,这场火灾,绝非是‘意外’之言,就能自圆其说的。”

  狠狠的咽了两口唾沫,赵循安低头,掩饰脑门上溢出的细汗。

  “经过仵作排查,在遇难之人身上,多有刀兵痕迹。”

  “这遇难几家,世代经商,家资颇丰。可能是为了财帛,招惹了歹人杀机。”

  “是吗?”

  荀少彧收敛冷色,喃喃道:“是有人,故意杀人放火喽!”

  “是……是的……下官就是如此认为的。”

  虽然不知道,这话是否对自己说的,但赵循安仍旧硬着头皮,答道。

  荀少彧冷笑不止:“呵……呵呵……呵呵呵……”

  “那么,你可查到,那些匪徒都是什么来路,竟敢犯我江宁?”

  赵循安闻言,身子一僵,艰难道:“下官无能,追查不及。”

  由不得赵循安,不小心应对。

  在这乱世之中,朝不保夕。

  那些掌兵的,个个杀人盈野,心狠手辣,说杀你全家,就绝对不放过家养的一条狗。

  荀少彧垂下眼帘,道:“徐家人,阖家都死绝了?”

  “是的,阖家一百一十七口,家丁仆役,无一生还……”

  听到想要的回答,荀少彧心中一片冷漠。

  徐家仗着自家是江宁第一富,更与大帅元成器有些关联,对荀少彧明里暗里,都有些阳奉阴违,让他很是不喜。

  只是一直以来,顾忌大帅元成器想法,才无法对徐家狠下辣手,勉强忍让。

  没想到今日,却飞来横祸,阖家都死绝了。

  ‘这……会不会是上位的手笔?’

  思及前几日,愈发跋扈的徐家,现在的下场。

  赵文远、鲁明达这两位,炼就一身强横武道的军中悍将,都不禁生出一股子寒意。

  荀少彧沉吟道:“好大的胆子,杀人全家,火烧宅邸,够狠!够绝!”

  “如此大寇,江宁百载县史,前所未见。”

  荀少彧冷冷的看了一眼,战战栗栗的赵循安。

  “赵典史……”

  他道:“本将也不为难你,我再给十二个时辰。不管你使用什么鸡鸣狗盗的手段。本将只想知道,那个胆大包天的大寇,是个什么来路。”

  “这一点……不难吧!”

  赵循安嘴角一抽,荀少彧都如此说了,还哪里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荀少彧的意思,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一旦查察无果,赵循安毫不怀疑,他自己的将要面临的悲惨下场。

  “下官,定不负将军所托。”

  虽然这话说的,让赵循安隐隐有些牙疼。

  拒绝荀少彧的胆量,他是没有的。

  荀少彧眸光清冷,别具压迫:“三班六房,数百捕快差役,就让大寇在江宁,来去自如。本将的脸,都快让你们丢尽了。”

  “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让我太失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荀少彧起身,冷厉道:“我这里,不养尸位素餐之辈!”

  …………

  南城,

  “快!”

  “快!快!!”

  城门之上,一名名兵卒,一路小跑,来回交错。

  一架架弓弩,设立在城头。

  甲胄在阳光下,反射一片亮光。

  鲁明达犹如一座铁塔般,立在城楼上。

  在鲁明达身侧,尚有几名军将,不时在一旁呼喝着。

  一名军将眼见鲁明达神情从容,不解道:“鲁头儿……”

  “昨夜城南不就是失火么,何必要戒严四门。难道那些匪盗,还有胆子留在城中,没有出城?”

  鲁明达啐了口吐沫,不屑的哼了一声:“出城?”

  “老子一个营的兵马在这守着,他凭什么出城?”

  大魏起于草原,兵制粗矿,以十人队始,有百人堆,千人队,万人队。

  然而这种兵制,太过粗矿,不适合各路义军。

  各路义军仿前朝军制,五人一伍,十人一火,五火一队,五队一营。

  一营之兵,可有二百五十甲。

  “老子二百多兄弟,在这守着,其他城门,也都有重兵巡守,瓮中捉鳖。”

  “他一群盗匪,带着大量财物,行动不便,还想跑出江宁?”

  鲁明达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若非‘上位’,有意无意的方纵。徐家也不可能,跪的这么干净利落。

  徐家是取死有道,敢跟‘上位’别苗头。

  但身为江宁县首富,家资财帛丰厚,何止万贯,这是必须要留下来的。

  现今,荀少彧一县之力,亦以不过养了五营兵甲,就力有不逮了。

  正好这位江宁首富,全家都死绝了,这笔钱粮亦就成了无主之物。

  如此,也怪不得荀少彧,会打这一笔钱粮的主意。

  “现在的江宁,整个如铁桶一般。一批一批筛找,不信找不到寇贼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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