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山中。
安德玄手举火把,当先进入山洞之中,山洞洞口不算狭窄,但有冷风从中不断吹来,伴着血腥气味,进了山洞才发觉,洞外听到的呜咽之声,只是来自更深处的风声,但这山岭之中,为何却有风声传来?
崔堂主手提铁鞭,也举火把跟随在后,在他身后跟着中色堂的几位高手,再往后,跟着鲁仲武和他的手下。火把把山洞照亮,四面看去,山洞内并不潮湿,洞口处一条长廊边缘十分粗糙,看上去并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似是天然形成的洞窟。
一众人等向内走去,长廊约有百步远,洞口豁然开阔起来,安德玄头一个走出长廊,高举火把,说道:“好地方!”
崔堂主紧随其后出了洞口,却见眼前乃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约有七八丈高,十余丈宽,放眼看去,除却几根巨大的柱子是人为之作,其余各处全然是天然而成。火光映照之下,石壁竟好似隐隐在闪着光。
一行人全部进入山洞之中,安德玄开始在石洞之内顺着风向查看,石洞内地面十分平坦,安德玄来到一根石柱旁,看了看,举起手中火把伸向石柱,“噗”地一声,石柱上的灯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一大片区域,安德玄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人说道:“把这里的灯都点起来。”
众人马上行动了起来,很快,整个山洞内就变得灯火通明,崔堂主来到安德玄身旁,说道:“灯油还很足,这地方不久前还有人来过,但洞口的围墙却建起来很久了,想必另有出口。”
安德玄点点头,说道:“你让他们四处查看一下,这大石洞里虽然空旷,但四周可能会有什么东西,都小心一点。”
崔堂主早已安排过了,听了安德玄的话,只是点点头,安德玄见他没有动作,也没多说,继续跟随着风吹来的方向朝着石洞一角走去。
崔堂主跟随着安德玄,两人一道来到角落处,仔细观察,发觉风是自石缝之中传来的,安德玄举起火把,却见石缝隐约是一扇石门的形状,于是他后退一步,对崔堂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来开门。
崔堂主自然不好推脱,当下把自己手中的火把放到一旁,双手按在石门之上,发力推去,起初石门只是晃晃,并未打开,崔堂主眉头一皱,运起内力猛推,只听石门后一声闷响,似是什么东西断裂开来,石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两人面前,往里看去,隐约似乎有些灯火之光。
安德玄自己走到石门旁,试着推了推,的确十分沉重,他回过头赞许似的对崔堂主点点头,崔堂主只是笑笑,回头安排了一下自己手下,便随着安德玄一起下到了阶梯通道之内。
通道很长,两人一路向下,越朝下越觉得空气变得新鲜,安德玄走着走着,似乎踩到了什么,弯下腰来,捡起了什么东西,看了看,放在嘴里尝了尝,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崔堂主问道:“老前辈,有情况?”
安德玄只说了声:“地上有散碎粮。”崔堂主听了,马上便明白了,怕是山寨内的那些粮食,都是自此处运进去的。
等到两人来到阶梯底部,眼前却是另一道石门,只是石门上一条铁索,石门一旁点着灯火,安德玄抓过铁索,抽出玉环剑随手一斩,铁索立时变为两段,他收好剑,推开石门,眼前的景象的确与他预料的没有太大差别。
眼前是一个比上面的石洞更大的空地,天光穿过洞口,自头顶直接照射下来,把整片区域照的清清楚楚。空地之上,整整齐齐地堆满了口袋,空地上尚在其次,空地四周有许多向下的洞口,往里看,每个洞口也都堆满了麻袋,与之相比,山寨内的堆积的军粮不到此地的三分之一,如此景象,安德玄不禁皱紧了眉头,对身后的崔堂主说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崔堂主走近前去,弯下腰去查看那些层层叠叠堆积着的麻袋,说道:“老前辈,这些和上面的一样,都是军粮,”他又仔细看看军粮袋上的官印,“是转运使司的印。”
安德玄说道:“这么多军粮,这个数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崔堂主点点头,放眼看去,心中默数了一下,说道:“的确不是个小数目,和上面的加起来,支持一支军队行军数月不是问题。”
安德玄继续向前,堆积如山的麻袋之间,还留有一条小路,崔堂主的手下已经跟到了底下,崔堂主让他们小心查看,自己跟着安德玄向前,小路左右曲折,两人在其中绕了许久,总算是走了出来,一路上只是感叹这是多少年月攒下的粮食,竟能堆积的如此之多。
堆积的麻袋之前,有一个巨大的洞口通向山外,而在两人面前,赫然竟是一个小港,港内停着两条小船,一条不大的小溪自此直通洞外,显然,这便是这批军粮运进来的方式了。
安德玄和崔堂主来到小船边上,船在小港内停泊,绳子绑的十分牢靠,似乎有一段时间未曾动过了,船帮之上,坑坑洼洼有些痕迹,似乎是顺着小溪开进来时碰撞的结果,但安德玄注意到,通往洞外的小溪两旁是有步道的,而且小船两侧有捆绑绳索的拉环,小溪整体向下,这艘船很可能是人力拉上来的。
就在安德玄观察水道之时,崔堂主早已跃上了小船,在船内查看,等到安德玄走到小溪边观察之时,崔堂主自船舱之中走出,手拿一件衣服,说道:“安老前辈,有情况。”
安德玄回到船边,崔堂主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安德玄看,那是一件岐州府兵丁所穿的衣服,安德玄问道:“这能看出什么?”
崔堂主说道:“各地府兵,所穿制服略有不同,这件衣服是岐州府的府兵所穿衣服,在这条船上,那便是岐州府与此地相关。”
安德玄只是摇头,说道:“你如此确认还是太鲁莽了,单这一件衣服,谁都有可能放在船上,老夫觉得还是……”
话还没说完,麻袋堆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堂主!有人!”
崔堂主闻言大惊,他自己武功不错,虽不敢说绝世高手,但有真正的绝世高手安德玄在前,两人一起通过,竟无人发觉有人,他看向安德玄,安德玄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去看看就是了。”
于是两人一道重新穿过堆积的麻袋山,回到中色堂人众之前,却见大多数人都围在一个洞口处,崔堂主快步上前,问道:“什么人?拿下了吗?”
他手下的香主上前说道:“堂主,方才属下在查看各个洞口之时,发觉这个洞口之处血腥气十分浓烈,便让人下去探查,现在正在搬开此处堆积的麻袋,方才发声的是洞内之人,只是尚未发现活人,属下失职,未查明情况便禀告,堂主恕罪。”
安德玄绕过崔堂主,向洞内望去,已有三四个翠烟阁的人下到了洞里,不断把其中的麻袋传递出来,伴着麻袋一起出来的,是强烈的血腥味道,看来在洞口处闻到的便是此地的味道了。
安德玄没理会后面还在询问情况的崔堂主,自己跳入了洞中,洞内十分昏暗,空气也有些污浊,中色堂的人刚刚从中搬出一条缝隙,安德玄便一错身挤了过去,堆积的麻袋墙壁之后有一小块方圆两丈左右的空地,空地之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借着火把的光,安德玄隐约看清了地上尸体的衣物,与崔堂主在船上发现的衣物完全一样。
崔堂主见安德玄已然跳了下去,自己也绕过自己的属下,跟了进去,眼见安德玄蹲在地上查看,他也快步上前,一看便知道了情况,安德玄说道:“崔堂主,看来你刚才说有情况,确实如此啊。”
崔堂主蹲下身来,说道:“老前辈,看来咱们算是知道此处无人看守的原因了。”
安德玄摇摇头,缓缓说道:“老夫觉得不是这样,若是有人杀了这里的看守,便没有理由放这些粮食堆在这里空着,其中必有理由。”
崔堂主赞同道:“的确如此。”他站起身来,对手下说道:“把这些人抬到外面空地上,仔细调查,把这个洞里搬空,不要有任何遗漏。”
“是!”他的手下立即行动起来。
崔堂主示意安德玄暂时随他一起出去,两人出了洞口,安德玄说道:“有一个洞口是这样,便难保其他洞口内是否如此,也要查清楚。”
“那是自然。”崔堂主说道,正待安排,确有一人突然自阶梯通道之中冲出,说道:“安老前辈,山寨外有一彪人马到来,不知是何人,鲁帮……鲁帮主已经去门口了,让我来通知您老人家。”
安德玄转头对崔堂主问道:“是你们的人吗?”
崔堂主摇摇头,说道:“此地的事务全由晚辈的中色堂料理,阁主断不会安排旁人来的,不是我们的人。”
安德玄点点头,说道:“好,老夫明白了,”他站起身来,“看来来者不善啊,走吧,咱们去会一会来人。”
绵州,巴西郡,绵州府。
天色刚刚放亮,绵州府大门前,茉儿姑娘已然叫来了车马,在府门口等候,时间尚早,但茉儿姑娘习惯早起,即便多等候一会儿也无妨。
梁岚头一个从府内走出,见茉儿等候在外,便上前问道:“茉儿,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茉儿说道:“回岚姐姐,从此地向南,走水路便可直达水坞,这条路十分安稳,茉儿知道小姐身上有伤,会多加照料,岚姐姐可以放心。”
梁岚自然不会担心这一点,茉儿做事向来周全,否则也做不了水坞的管家,她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些,我只是担心翠烟阁是否会做些什么动作。”
茉儿说道:“岚姐姐放心,之前茉儿给您说过,茉儿此番只为找人,并不与翠烟阁有冲突,虽说离开绵州之外的区域大多在翠烟阁控制之下,但并不会惹什么麻烦。”
梁岚说道:“你说的我知道,水坞的确不曾与翠烟阁有冲突,不过朝云她与翠烟阁却有冲突,你不可掉以轻心。”
茉儿嫣然一笑,说道:“岚姐姐多心了,茉儿在梓州之时便听说了一个消息,自翠烟阁主阁放出了消息,岚姐姐你们自剑州过境去往绵州,所经之处,不得有任何翠烟阁中人找岚姐姐你们的麻烦,消息茉儿已经确认过了,确有其事。”
“有这件事?”梁岚反倒有些犹豫了,她相信茉儿的消息,只是不太敢确信翠烟阁阁主的这个态度。
正想着,吕朝云和顾仪自府内走出,见茉儿等待在前,吕朝云对顾仪又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快步来到两人面前,梁岚问道:“交待完了?”
吕朝云点点头,说道:“一路上全靠岚姐姐帮忙,朝云谢谢姐姐。”
梁岚摇摇头,说道:“没事没事,你平安就好,快走吧。”
茉儿也在一旁说道:“小姐,上车吧,咱们该走了。”
吕朝云默然不语,爬上马车,对门口的顾仪挥挥手,顾仪也向她挥手作别,随后朝云便钻进车里,茉儿骑上马背,拱手说道:“岚姐姐,顾少侠,茉儿告辞了。”
两人还礼后,茉儿调转马头,车夫一声高呼,马鞭一甩,马车轱辘碾过街道,缓缓向远处而去。
梁岚回过头,向府内走去,来到门口,走到顾仪身边,看着还在远望的顾仪,问道:“顾仪,下一步该去哪,你也已经知道了,之后便是你孤身一人了,我会留在这绵州府里一段时间,不过之后要去何处,就不好说了,你若是返回此地之后,也不必找我。”
顾仪扭回头看着梁岚,说道:“梁姐姐一路上已经帮了顾仪许多了,今日一别,顾仪定会牢记梁姐姐教诲。”
梁岚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你要记得,江湖险恶,险恶的终归是人心,只是我说教,让人记到心里很难,还需你自己体会,切记,不要让自己也变成这险恶江湖中的一员,处其世,而脱世其外,我是做不到这个境界了,但愿你有机会吧。”
顾仪说道:“是,顾仪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