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捕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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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一掀起斗笠,吴涉当即一愣,他认得来人,昔日在重山派上之时,他就跟在庞猛香主背后一起杀上山去,当然对眼前这个人印象深刻,不由得脱口而出:“重山派掌门?!”

  陈掌门也认出了他,剑一指,说道:“你们堂主也在这里吗?”

  吴涉哪有时间跟他多说什么话,身后还有骆奎追着呢,稍一停步说不定就要被射成刺猬了,当下说道:“巫隋,分开走!”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左侧跑去。

  巫隋听到吴涉的话,也不犹豫,向右侧跑去,两人分散跑开。他在翠烟阁的身份是个小人物,陈掌门也并不认得,因而两人一分散,陈掌门毫不犹豫,朝着吴涉的方向追去。

  后面,骆奎远远看到两人分散,做个手势,立刻有一批人朝着巫隋方向而去,他自己则带人直追吴涉,三方拼斗脚力,你追我赶,身后山火已然追逐而来。

  吴涉武功不错,也熟悉钓矶山的地势地形,但被捆了许久,腿脚略有不便,方才一番奔跑,已然消耗了一些体力,陈掌门则刚刚上山,虽说许久不曾动过手,但底子远比吴涉要强的多,山林之间几个起落,陈掌门已然追至吴涉身后,却猛然听得身后声响,目光往后一扫,却见另一批人紧追在自己身后。

  吴涉跃上一块巨石,正待跳下,听得背后风声响起,忙侧身打了个筋斗,躲开了陈掌门一掌,但就这一停的机会,他逃走已然变得不再可能,陈掌门一掌未得手,长剑立刻向前进招,一招“山崩式”以剑背拍来,吴涉看准机会,一掌打向对手面门,一掌拍向陈掌门剑背,准备将陈掌门逼退一步。

  陈掌门招式藏有后手,剑势到处,原本是要变招为斩,吴涉那一掌也是算到了这个变招,正是空手入白刃的夺刃招式,顺势便可抓住变招之时的剑刃处,趁机发力夺剑。却不想陈掌门突施奇招,手一松,整个剑刃直接送到吴涉手中,吴涉手指抓住剑背,立时发觉不对,陈掌门左手向上架起吴涉打向自己面门那一掌,右手顺着抛剑的方向猛地向前击出。

  吴涉一手被架开,另一手抓着剑刃,中门已然大开,陈掌门顺势前踏一步,右手掌直拍中吴涉胸口,只听“砰!”一声闷响,吴涉一声痛呼被卡在喉咙之中,身子倒飞出去,陈掌门右手趁势往下一捞,长剑又被他夺了回来,“刺啦”一声,不仅在吴涉手掌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更是将吴涉的袍子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一招得手,吴涉已然倒地不起,这一掌吃的实在是结实,陈掌门这个重山派的掌门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直震得吴涉呕出一口血来,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陈掌门站直身子,回过头来,长剑一横,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骆奎带着人已然追到了巨石之下,一抬手,身后手下举起弩箭,指着陈掌门,陈掌门看看他们身上乱七八糟各色衣物,有些不解,说道:“你们是要抓他的吗?你们是哪方的人?”

  他并不认得骆奎,在山上的时候,骆奎的人一直在做渗透袭扰之事,从未在正面现身过,骆奎却认得陈掌门,毕竟他带着人在重山派内潜藏了多日,对重山派中各色人物都有了解,不过据他所知,陈掌门被自己堂主抓了之后,被送到了主阁之内,那里戒备森严,断不可能有人逃出,于是不禁问道:“你是谁?”

  陈掌门皱起眉头,再看向吴涉,吴涉已然趴在地上发不出声,看来是说不出什么了,他只好又回过头来,说道:“你们要抓他吗?”

  骆奎稳了稳心神,他不相信世上有如此长相相似的人,那么眼前之人必定是重山派的陈牧生,看来他是通过某种手段逃了出来,这件事非常重要,必须报告给堂主,最好是连人一起带过去向堂主报告,于是二话不说,手一招,一排弩箭先放了过来。

  陈掌门见他果断出手,当下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躲过一轮弩箭,趁着骆奎的人重新装箭,两步欺身至骆奎身旁,如此一来,骆奎的手下投鼠忌器,不敢随意用弩箭射击。他这么想,骆奎自然也看得出他的用意,他知道陈掌门武功如何,当即向后撤步,退向自己手下位置。

  眼见骆奎不敢与自己争斗,陈掌门也不停步,挺身上前,长剑舞起一道光幕,在火光映衬之下,似是周身卷起一片火焰一般,将第二排射出的弩箭尽数弹开,同时看准时机,手一伸,将一支弩箭捞回手里,扫了一眼,当即明白了对手是什么人,正是莫广所说的袭击了玉游子长老的人。

  这下子陈掌门算是完全明白了,对手也是翠烟阁的人,至于为何追逐吴涉,他并不清楚,也不关心,但玉游子长老断臂之仇,他是一定要讨个说法的,当即大喝一声“今日便要替玉游子报仇!”卷起剑刃向骆奎杀来。

  骆奎心下盘算了一下,虽说他们人手上占优,但一时半会儿想要拿下陈掌门略有困难,山火如此大,时间紧急,若是在此拖延久了,耽搁了堂主的命令,那便是自己的不是了,既然弩箭不能拿下陈掌门,那便不必多交手了,。

  转瞬之间,陈掌门手中长剑已然到了眼前,骆奎手下也已抛下弩机,兵刃同时出手,挡在骆奎面前,刀尖向前准备出手,骆奎却抬手说道:“且住!放下兵刃!陈掌门!我有话说!”

  他第一句话是说给手下的,第二句是说给陈掌门的,手下听了他的命令,马上收手后退,第二句话说完,陈掌门的剑已然停在骆奎胸前,问道:“你想说什么?”

  骆奎说道:“陈掌门所说的玉游子长老的仇,实在不应该找我来算。”

  “你什么意思?”陈掌门问道。

  骆奎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陈掌门要为自己长老报仇,不知可否听莫侍卫说过,毒箭虽然是我射的,但我并无伤玉游子长老的想法。玉游子长老性情刚烈,自断一臂,在下甚是佩服,骆某人一生敬重刚烈之士,故而当时便放弃了请莫侍卫下山的想法,还留下了毒药的解药。陈掌门,莫侍卫应该说过这件事吧。”

  陈掌门听了,略一思索,再看骆奎身后的手下们,并无偷袭之意,于是“唰”地一声,收剑回鞘,说道:“这话没错,你确实没有趁人之危。”

  骆奎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绝对是在赌命,他猜到陈掌门知道玉游子为何断臂,赌莫广把此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了陈掌门,若是莫广漏了一句,他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陈掌门手指巨石之上,问道:“他是你们翠烟阁的人,为何你们要抓他?”

  骆奎说道:“他不是我们翠烟阁的人。”

  陈掌门一愣,说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日在重山派内,他可是跟在你们庞猛香主背后的人,休想骗我。”

  骆奎却说道:“的确如此,但陈掌门你可知道,是他和他背后的人劝我们翠烟阁去攻打重山派的。”

  陈掌门眉头一皱,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攻打重山派这事,不是你们翠烟阁的意思?”

  骆奎说道:“攻打翠烟阁究竟是谁的意见,恐怕陈掌门你得去问我们张堂主,我所知道的是,他是藏在我们翠烟阁内的别的势力的人,就像有人藏在你们重山派之内一样。”

  陈掌门当然知道他在暗示谁,那日在山上的时候,张堂主就差没明着说玉珑子长老有问题了,但问题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玉珑子的事的?

  骆奎看看附近山火,说道:“陈掌门,我们只需要把这个人抓回去,没别的打算,也不打算与陈掌门你为敌,不妨行个方便?”

  陈掌门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这么看重这个人,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翠烟阁的人行方便?”

  骆奎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道:“不如这样,若是陈掌门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我也给陈掌门行个方便,眼下山路不好走,咱们也没什么冲突之事,互相方便,有何不可?”

  陈掌门想了想,翠烟阁的事,莫广说了他要去直接找张堂主,且已然去了,自己目的并不在此,于是说道:“我问你,你可知我派的玉珑子长老,人在何处?”

  见陈掌门愿意谈条件,骆奎点点头,说道:“陈掌门,你可以从此处向东边走,绕过这钓矶山再向北,那里有一道很宽的沟壑,”他将一个物件抛给了陈掌门,“沿沟壑向山的方向走,有一处山洞,若是不出意外,陈掌门你可在那里找到玉珑子长老和他的人。”

  陈掌门接过物件,拿在手里一看,却是一个反光的青铜标志,问道:“这是什么?”

  骆奎说道:“沟壑那里,我安排了人严密控制,陈掌门可将此物别在身上容易看到之处,我的人便会放你过去,不会动手。”

  陈掌门略一思索,将那标记收入怀中,说道:“好,那便告辞?”

  骆奎一拱手,说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两不干涉,告辞!”

  陈掌门点点头,脚尖一点,倒退出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林间。骆奎看看周围,火势已经越靠越近,他对手下说道:“把吴涉抓过来,咱们走!”

  后山,山村之内。

  张堂主把耿天拖到庭院中间,目光扫视一圈,说道:“你们!都过来,押他下去。”

  他话是对着院内的看守说的,听到堂主命令,庞猛的亲信看守当即离开岗位,朝着庭院当中走了过来,张堂主放开手来,退后一步,让开位置,四个看守来到面前,打算出手抓住耿天。

  就在此时,张堂主突然出手,双手齐施,手掌连拍上来这四人肩、颈、后心各处,四人根本没有防备,当即被封穴道,中招倒地。

  在场诸人都没料到张堂主这一手,眼看四人倒地,耿天不由得别过头去,庄瑞走上前问道:“张堂主,你这是?”

  张堂主说道:“我说了,有问题的人是庞猛的亲信,却从来没说过只有耿天一个人有问题,我让人把耿天押下去,当然是这些人救走耿天的好机会。”他扭头对耿天说道,“你说是吧,耿天。”

  耿天抬起头看着张堂主,说道:“堂主,你从一开始便冤枉了我耿天,又来这一手,岂不是伤了众位兄弟的心?”

  他话说的流畅,眼神却有些飘忽,这自然逃不过张堂主的眼睛,这个小动作让张堂主知道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不再跟耿天多说,对其余人说道:“好了,把这几个人跟耿天一起押着,咱们去湖边。”说罢,便转向庄瑞。

  剩下的人见堂主这样下令,赶忙一同上前,看来堂主已经找出了内鬼,自己可以不被怀疑了,剩下几个人跑了过来,两人一组将耿天及倒地的几人架起,刚要出发往外走,却听莲儿姑娘惊呼一声,张堂主身形一晃,倏忽之间已然自庄瑞面前倒退出去,出现在众人之间,毫不犹豫地两掌连环打出,这一次可是运足了功力,“啪啪啪啪!”四声闷响,四个上前抬人的人当即被打飞出去,倒地在地上。

  这一次耿天可是真的变了脸色,张堂主看向耿天,冷笑了一声,对其他人说道:“这一次没事了,把这四个家伙捆了!把刚才那几个救起来,咱们该收工了!”

  庄瑞走了过来,问道:“张堂主,这么说来,你看出来是谁了?”

  “那是自然。”张堂主说道,“耿天的手下,我非常喜欢,这些人的确都是人才,我从来不敢小看他们。”

  他转向耿天,说道:“怎么样,看你这脸色,我猜对了。”

  耿天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第二次倒地那四个人,是张堂主在众人之中精确无误地找到的自己的手下,如此一来,自己的确没什么好装的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已经没有狡辩的机会了,如今该盘算怎么逃走了。

  见耿天不说话,张堂主有些得意,庞猛的其他手下战战兢兢地上前,把第一次倒地那几人扶起,却发觉这些人只是一时被封闭了穴道,很好解开,第二次倒地那几人却是个个身受重伤。待到把该救的人救起,该捆的人捆好,张堂主一挥手,说道:“走,到湖边小港那里去。”

  手下们押着几人开始行动起来,张堂主拉过一人,说道:“你留在门口,等骆奎到了,让他到船上见我。”

  “是。”手下听了,便留了下来。

  张堂主回到大堂内,对莲儿姑娘做个“请”的手势,说道:“莲儿姑娘,吕转运使快到了,请姑娘跟我去见他吧。”

  莲儿姑娘站起身来,默默点头,张堂主转过身来,朝外走去,莲儿姑娘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她很清楚,眼下跟着张堂主是最佳选择,庄瑞也跟了上来,张堂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分辨出来人的。”

  庄瑞点点头,说道:“张堂主你觉得他们是人才,是很优秀的手下,想来是已经料到了他们不敢随便上来救耿天,但第二批上来的有将近十人,你又是如何分辨的呢?”

  张堂主说道:“大凡演戏的人,平日里或许演的十分到位,不好分辨,但突发事件之时,他们的反应便总要比别人慢半拍,庄校尉,你知道是什么缘由吗?”

  庄瑞想了想,一群人出了院子,朝着沿道路向村庄北侧而去,庄瑞说道:“演戏的人,是要与周围人保持一致的,但突发事件之时,他们要先观察周围人的动静,再思考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再决定做出什么动作。这么说来,张堂主你第一次出手,就是在同时观察其他人吗?”

  张堂主点点头,说道:“庄校尉说的的确不错,这四个人在我出手之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出乎意料的反应,而是保持了神情完全不变,这也就是我赞赏他们的愿意,但我从来不对手下出手,这一手对于我素色堂的人来说,是十分出乎意料的,你看,谁最冷静,谁就是耿天的人。”

  庄瑞赞善似的点点头,说道:“看来跟着张堂主这一趟,我受益良多啊。不知张堂主之后有何打算?”

  张堂主停下脚步,看着庄瑞,问道:“我有何打算?庄校尉,不妨再问的明白一点。”

  庄瑞眼看自己的心思被张堂主看穿,只好说道:“好吧,张堂主,你把耿天的人都抓了,又说这些人和彦寻是一个组织的人,这么一来,我下一步该怎么查将军府的案子,还望张堂主指点。”

  张堂主笑了笑,说道:“下一步,庄校尉不妨先等上一等,吕转运使的船快到了,等他指点,会比从我这里得到的指点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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