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捕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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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矶山后山,小村中大院内。

  耿天已然察觉院中的问题,在场的香主堂主虽说没有提及自己,但言谈之间满是对自己相关的谋划。

  他的目光左右扫视,各个能逃走的位置都有人手把守,且都是庞猛的亲信人手,他自己的四个人两人处在东北墙角处,一人在门口,一人在大堂之后,如此一来,想要从这院里逃走并无什么万无一失的方向,但也说明张堂主他们并没有完全摸清楚哪些人是耿天手下的人。

  想是这样想,但逃走仍然是最后的选则,不说别的,单说这院内两位香主一位堂主,这便不是耿天能对付的,更不要说两个香主一个擅长使手弩,一个擅长埋伏偷袭,都是身怀奇门招式的人,和他们正面对敌或许不难,但想要从他们手里逃走可就麻烦了。

  耿天又看向张堂主,张堂主的能耐,他在重山派上也见识过了,即便是重山派掌门这样的人物,在张堂主手下都讨不得半点便宜,耿天自然不觉得自己能有机会真的杀出去,所幸耿天自付没有任何会让自己暴露出来的直接证据,即便是被他们扣了下来,也没有追查下去的理由,他也相信自己的手下没有一个会出卖自己,不过束手待毙也不是办法,该怎么破局呢?

  耿天目光看向院内其他人,庄瑞?不行,这个庄瑞他是认得的,这个京城来的校尉初到江州之时耿天便注意到了,彼时此人调查的角度颇为奇特,先是在外围寻找闲人打探,而后挑了个时机,直入江州府内,却不想江州府附近的闲人大多是江州大族埋下的探子,早早的便被发觉到了,故而其后一直被关押在死牢之内,后被人从死牢里救了出来,今日之事也是从江州大族们想要再把他抓回去而起的,这样一个人,现在就跟在张堂主身旁,想靠他搅动一番,自己趁机蒙混过关,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耿天又向大堂内看去,莲儿姑娘,她到这里来是奉吕成君的命令,来找莫广的传信的,长城水坞的事,自然是很重要的事,但碍于自己老大和长城水坞之间的关系,耿天也没有多问,不过现在把莲儿姑娘送出去的任务失败了,还被扣了一个自己的手下,这对于耿天来说颇为不利,鉴于莲儿姑娘的身份,张堂主恐怕不会伤她,但也不会轻易放走她,想要靠他恐怕也不行。

  就在他这么思考脱身之法的时候,只听张堂主对骆奎问道:“送莲儿姑娘出村的那个人,你带来了吗?还是说你打算自己审问?”

  骆奎说道:“属下准备自己审问,没有带到村中,他是庞猛手下,我怕这么明目张胆的带进来,恐怕会引起我们两家的争执,二来在没搞清楚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之前,带到村内对于他本人也有危险,若是被人灭口了,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堂主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没错,的确应该如此,你打算怎么让他开口?”

  骆奎说道:“能潜入我们当中的人,必然有着非凡的决心才行,想要让他直接开口,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根据堂主曾经的教诲,我打算安排一次灭口行动。”

  这句话不仅让张堂主眼前一亮,更让耿天心头一紧,骆奎继续说道:“这样的组织之中,若是有人落入敌手,派人杀掉被抓的人,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我需要安排一次这样的行动,让他受点伤,再以言语相激,或许能探听出来一点消息。”

  耿天的确让荀九宾安排了如此行动,此事若是在骆奎的意料之内,恐怕荀九宾自己也会有危险,如今他身处这个院中,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只能期盼荀九宾自己能有足够的智慧了。

  想到这里,耿天放眼望去,这座院内有自己和自己的四个手下,虽说还未暴露,但这里的院墙就如同牢房一般,一番设计下来,除了脱身在外的荀九宾,他在院外已经没有能掌控全局的人了。

  张堂主说道:“你这个想法固然很好,但是我们恐怕没有这个时间了,你这就出去一趟,亲自把那人押过来,我相信他到了这里,自然就有些话要说了。”

  既然堂主都这么说了,骆奎自然也没多说,答一声“遵命”便出门去了。张堂主目光看向刑具,捆在其上的两人,如今都已经显得有些虚弱了,毕竟被绑在刑具上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张堂主一挥手,说道:“你们两人,我知道你们受多大的苦也不愿多说话,所以也没打算真的拷问你们,不过若是有一人打算先开口,只需随便说一句话,我便可以让他先下来,或是让另一个先下来,你们可以选择,怎么样?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吧。”

  两人对望一眼,一人闭紧了嘴,另一人则垂下了头,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张堂主说道:“这么优厚的条件,你们两个都不敢开口吗?我不要你们说任何有用的话,只需开口求饶就行。”

  两个囚犯狠下心来,仍是一言不发,张堂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刑具一旁,就站在耿天身边,附到一个囚犯身旁,声音小到只有一旁的耿天能听到,他说:“我知道院内有看着你的人,你若是开口了就没好下场,而且我也知道,有人对你们有一个许诺,只需要忍下来不说话,不光你们会被救走,之后还会对你们有赏钱,对你们的家族也有好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些话,一句也成不了,我已经安排了,现在他们不敢来救你们,因为他们要救更重要的人,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人抬起头来,耿天也不禁转过头来,张堂主突然伸手,耿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恰好被张堂主抓住了手腕处,手指正扣在耿天要穴之上,只需要内力一吐,便能马上废掉耿天的一只手。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耿天大吃一惊,但院内众人面色都没有太大变化,甚至连耿天的那四个手下也没有太出乎意料的表情,只是神情显得更加焦急。耿天这才意识到,院内恐怕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他自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说道:“堂主,这是何意?”

  张堂主抓着他的手腕,没说话,而是目光扫视了一圈周边其他守卫,点头说道:“不错,不错,耿天,你把手下培养的很好。”

  耿天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堂主是在怀疑我吗?我耿天为庞猛香主效忠多年,不曾有一件背叛之事,还请张堂主明察。”

  张堂主说道:“我一向喜欢猜想,而后以行动验证,我猜你是有问题的那个人,也猜庞猛手下最亲近的人便是被渗透最多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当我告诉了他们你有问题之后,再出手抓你,你的手下会不顾一切的先把你救下来,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不光是村外的人不敢行动了,连你在这院子里的手下也遵守了你的命令,即便你自己被抓,也什么都不做,不暴露自己。耿天,真有你的啊,这样忠诚的部下,我还真希望你是我的人。”

  耿天内心十分庆幸,还好自己的人只是给自己眼色,没有贸然警告自己,不然的话,自己真的就百口莫辩了,眼下张堂主的猜想没能得到验证,自己还有辩驳的机会,于是说道:“堂主明鉴,耿天忠诚的执行了香主安排的一切任务,为何堂主如此怀疑我,怕是其中有奸人蛊惑。”

  张堂主没跟他多说什么,手指连点耿天上身四处大穴,耿天知道眼下不是反抗的时候,便任有张堂主做了,一时之间,耿天只觉上半身已尽数麻痹,动弹不得,只剩腿脚尚可勉强行走。张堂主拉着他走到大堂之外,对莲儿姑娘说道:“莲儿姑娘,刚才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完全说了,还请姑娘帮我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莲儿姑娘说道:“张堂主,你只是说若是没人前来攻打,便是耿天把消息传了出去,如今的确不曾有人来攻打,你也把人抓了,还要找莲儿验证什么?”

  张堂主却说道:“我的猜测,相信的人不会太多,毕竟我是翠烟阁的人,莲儿姑娘是长城水坞的人,你说话,自然有人会听,今天这些囚犯,我打算过些时候都放走,让他们传信回去,你和庄校尉自然也是替我看到今日之事的人,我本来还打算连莫侍卫一道请来,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了,眼下看来似乎是请不到了。”

  莲儿姑娘歪头问道:“张堂主,你不是打算清理门户顺便伏击这些和你作对的人吗?怎么又来这么一出?”

  庄瑞也走到跟前,看着张堂主,卞卜儿也走了过来,不过却是站在耿天身后,一把短刀抵在耿天背后,张堂主说道:“莲儿姑娘说的没错,我当然要做你说的事,不过另一件事,对我也很重要,那便是洗脱我翠烟阁头上替别人背的黑锅,让你背后的人,庄校尉背后的人,还有莫侍卫背后的人都看清楚,谁才是他们的敌人。”

  莲儿姑娘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看了一眼耿天,说道:“张堂主猜的没错,的确是这位耿天耿公子带我进来的,也是他安排我出去的。”

  此言一出,耿天面如死灰,他没想明白为何莲儿姑娘如此果断的就出卖了他,莫非长城水坞另有打算?庄瑞陷入沉思,两个卞卜儿的手下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耿天,张堂主松开耿天的脉门,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既然是莲儿姑娘说了,那我也不必多问了,庄校尉,你也听到了吧。”

  庄瑞看着耿天,说道:“他是带莲儿姑娘进村的人,也就意味着他是张堂主你手下的内鬼,这又能洗脱什么罪名呢?”

  “洗脱翠烟阁灭重山派的罪名,若是莫侍卫在,我便可以告诉他,翠烟阁和待贤坊不是敌人,有人在我们之间挑拨,那个人,便是在耿天背后的人了。”张堂主向外两步,踏入大院之中,对着院内的守卫朗声说道:“这意味着,我扣下了北都马老板的人,你们之中,该给马老板传个信了,过些时日,我会带着这位耿天亲自去一趟北都城,到那时候,他面对的就是整个翠烟阁了,哈哈哈哈……”

  守卫们面面相觑,现在的他们知道自己人之中有耿天的人,但又不知到底是谁,一时之间,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就在此时,张堂主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钓矶山一侧,升起一股浓烟,门外,庞猛和骆奎一同冲了进来,张堂主问道:“怎么回事?”

  骆奎说道:“后山火起,起火的是沟壑方向,玉珑子的人没打算正面进攻,而是开始纵火烧山了!”

  庞猛说道:“前山来消息,一支大船队朝钓矶山来了,挂的是洪州府和饶州府的大旗,为首旗舰是江淮转运使的楼船。”

  张堂主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莲儿,莲儿姑娘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倒是一旁没人注意的耿天,露出了一丝微笑,自己期待的变数,看来已经到了。

  钓矶山北方,一处无人在意的浅滩上,一艘小船缓缓靠岸,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自船上跳下来,涉水上岸。

  来到浅谈之上,那人回过头来,对船上做了个“回去”的手势,船上那人对岸上人恭恭敬敬地行礼,而后调转船头,沿水道向北驶去。

  岸上人略微掀起斗笠,斗笠之下,却是陈牧生陈掌门满是忧虑的双眼,看着钓矶山上冒起的浓烟,忧心忡忡的摇摇头,快步向山下而去,他知道玉游子道长到了此地,只期望自己来的还不晚。

  天色已然渐晚,钓矶山上,火光自下而上冲天而起,晚霞之下,一道烟柱渐渐扩散开来,似是连通天地一般,在彭蠡湖中投下一片黑影,大湖当中,数十艘大船排开水面,船上火把通明,今晚的钓矶山,注定不会是个太平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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