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毅记忆下《小周天搬运术》后已是日上中天,许是之前全神贯注于背诵,吴毅当下感应敏锐,远远就听到大量脚步声,吴毅赶忙开门迎出去,门口不远一群人搬运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香炉,上好木料,法剑,黄符等。只是昨日那道童却不见人影,只是一绯衣中年道人在那里指挥。
吴毅迎上前打招呼,礼数周到,心中暗暗思考观中共有三执事,分别司器司衣以及司仪,面前这位应该就是司器执事周崇举了。
周崇举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目露讥诮之色,似问却语气坚定地道:“你就是吴毅,观主新招的弟子。”
别看像周崇举这些执事干一些分发俗物的工作,实则大多炼气已经达到巅峰,谋取不到一气门内的职位,才下来道观中做事,指不定哪天一朝开脉,回到内门也说不定,是以面对周崇举的无礼吴毅面不改色答道:“弟子正是吴毅,上师一路辛苦。”
“一应修炼什物我奉观主之命送来,明日便是授课之时,切莫误了时辰。”见吴毅执礼甚恭,周崇举倒不好多加冷语,对吴毅提点了一句,以往总有弟子新来不知规矩,只顾自己修炼,忘了授课时间,最后也没有练出多大成果来。
“弟子省得。”吴毅点头道。
忙活一阵,东西搬完,那绯衣道人也不多留,带领一干仆役下山去了。
吴毅回到洞府,不禁看了一眼立在烛台上的红色珠子,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红色珠子发出的光芒暗淡了一些,不敢小视之,吴毅走进珠子,目不转睛,盯着看。
单论珠子的外观,和普通的珍奇异宝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如,不说那些锦衣玉食的同门,就提那送饭的力士,平日所见比这珠子好的比比皆是。而这也正是珠子没有被人发现异常的原因,就连吴毅若非机缘巧合,也不会发现。
而经过昨日凶险,吴毅如今对珠子的关注更上一层,不敢大意。
吴毅双目盯着珠子,珠子似乎生出灵性,转动的更快了,且不时跃起跳动。
按理说珠子如此变化该让吴毅惊慌不已,但是很奇怪,他并没有感到奇怪,仿佛就该这样。
吴毅右手情不自禁伸出托向珠子,珠子猛的一跳,落在吴毅手中,入手温润光滑,带着淡淡的热意,想是烛火灼烧之故。
看着珠子,吴毅面色平和,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血乳相融的感觉,好不奇怪。好像,好像这枚珠子是由他创造出来的一样。
摇了摇头,吴毅苦笑,将脑海中这个可笑的想法赶走,将珠子放回原位,吴毅重又研习典籍去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扔又舍不得扔,不去管他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次日一大早,吴毅自山巅出发,径直前往明道峰,今日是小课,只有两届弟子到来,之前王出尘授课乃是大课,所有弟子都要到达,而且去的是主殿明心殿。
小课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去的是一旁的偏殿除垢殿,虽说是偏殿,四五十人在其中仍显空旷,诸蒲团放置更是相隔极远,以防窃窃私语。
吴毅到时算是最早的一批,但不是最早的一个,位置先到先得,倒是没有按资排辈。不过仙道尚左,吴毅这一批新弟子坐在右边,上一届师兄们居左。
吴毅径直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抬目四顾,新弟子来了三分之一左右,但上一届弟子就来了一位,坐的极靠前。
事实上,若无法事,观内弟子大多时间都用来修炼,来听小课的大多是新弟子,他们不谙修炼,来听上师授课,早入门的弟子自是不必次次皆到,只要考课过了便是,上师对此也不苛责。
简单地看了一下来者的面孔,吴毅收回目光,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作为听课的新面孔,大多数弟子与吴毅只有一面之缘,来了的弟子大多都在谈论他,纵使闭目,吴毅也听到许多言论,内容无非羡慕嫉妒两派。
吴毅听了这些,付诸一笑,不置一言,恍若未闻,像是老僧坐禅,让许多有心试探他一番的人好生可惜。
事实上,以不变应万变是吴毅当下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吴毅都是观主招收进来的弟子,一些手段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使用不出来,一切只需效仿王出尘旧事就好,王出尘中年入道,突飞猛进,而今又有谁质疑当年灵崖真人的决定。
不多时,当——悠长的钟声响起,不同于之前大课时敲响的大钟,仅能做到声传一峰罢了。
闻得钟声,原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弟子们整肃衣冠,目不斜视,直身跪坐在蒲团上,大殿静可闻落针。
钟声停止,一位玄袍老道从侧门进入殿内,挥了挥衣袖,跪坐在上首的蒲团上,他不急着讲课,先往下看了看。
只见右边人数二十余人,左边不过四五人,倒是和往常差不多,当他看见吴毅后目光停留了片刻,随即过去,而当他扫过坐在左边前排第一人时,面露遗憾之色,这让一直下意识地关注着老道的吴毅看向了那位师兄。
只见其人约莫二十岁,面如冠玉,棱角分明,透出一股刚毅之色,这样的人当是骄子般的人物,难道修炼出了什么问题吗?吴毅垂下眼睑,心下思索。
“今日我要讲的是聚气之法。”老道讲课的声音将吴毅心神拉了回来,只是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吴毅心中一震,一气门炼气九变,前四变分别是生气、聚气、纳气、凝气,而吴毅可是连生气也未完成,今日岂不是白来一趟。
坐在左前方的坚毅弟子双眼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舒展开来,静静地坐在那里闭上双眼。
这位坚毅弟子名叫李天,出身汝南李氏,三年前入门,入门不过三天,即生气感,之后三变也是游刃有余,丹田气海充盈,很快到达炼气大成的地步,是一枚妥妥的天之骄子。
但在之后一次下山行法事中,阴气入体,这阴气极为难缠,祛之不尽,只好封固在丹田中以灵气一点点消磨,只是未料阴气极为难缠,一般灵气奈何它不得,必须用先天一气消磨,也就是真气种子,而等阴气消磨殆尽,那真气种子想来也所剩无几,而真气种子又是调动其余灵气的根本,到时虽有一身灵气,只怕也无法用了,相当于被废了,这让修炼一途顺风顺水的李天如何甘心。
李天多方尝试无果后,回归本源,再悟气感,希望领悟更坚韧的先天一气,消磨阴气,他已经连续好几次来听这样的初等课程,只是收获寥寥,本打算放弃,只是又不甘心,便存了最后一试的想法。
他打听到今日将讲领悟气感,只是来了之后又骤闻讲解聚气,尽管心中羞恼,他面上仍不动声色,此事怪不到玄袍道人身上,依着新弟子修炼速度讲解聚气才是正常速度,更何况说到底他来听领悟气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不成大不了寻另一出路。
不过竟然有人欺骗于我,这是看我没有前途,要另立门户吗。李天心中暗思,难抑怒色。
台上玄袍道人侃侃而谈,台下李天却是无心听讲,与他一样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吴毅。
不过一个是早已修炼过,且即便聚来再多灵气于他而言也无法使用,反而会因无法驾驭灵气而让灵气四窜而走火入魔,另一个则是未曾修炼过,就像一个不会走的人要他去跑,怎么可能。
吴毅想起前日周崇举对他说的话,也不知究竟是没有看出他未曾修炼,还是有心让他难堪。想到这里,吴毅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是有心算计他,他又如何解,还不如认真听。
虽然吴毅无法将玄袍道人的讲解与自己的修炼结合起来,但仍然像上次听王出尘讲解一样将其记忆下来,只是如此生硬地记忆着实难熬。
终于,玄袍道人一句今日讲解到此为止预示今日小课落幕,众人直身拜倒,道:“恭送上师。”
玄袍道人捋须颔首含笑,自侧门出了。
诸人起身,三三两两离开,就在这时,只听得站在最后的李天缓缓道:“刘师弟,且等一等。”
许多人因此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即将到来的一幕,原本不欲过早与这些师兄接触的吴毅见此也放缓了脚步,静待事变。
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道人转过身来,身形略显瘦削,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满脸堆笑,谄媚道:“李师兄有何吩咐?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给师兄办得妥妥帖帖的。”
李天抬头直视着刘师弟,面色冷淡,语气生硬地道:“不妨师弟了,我听了上师一堂课,暂时还没有疑惑。”
刘师弟尴尬一笑,他听出了李天口中意思,无奈地摆摆手道:“师兄啊,这可不是我的错,上师们随心所欲,不在我能力之内啊!”
“哦,是吗?”李天目露凶光,走上前去冷冷道:“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咔嚓——吴毅抬头看去,只见李天一只手放在刘师弟的肩膀上,满脸似带笑意,可怖至极。
刘师弟强忍痛意抽身后退,手握着肩膀,直视着李天,言道:“这一臂便算是给师兄赔不是了,如此师兄可满意。”
李天哼了一声,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人一眼,众人识趣地纷纷退下。
只是吴毅还未走到门口,一道黑影便从他身后飞来,急忙向一边躲开,他定睛一看,是那刘师弟。
咚,重重地落地声传来,刘师弟落地后大口呕血,未受伤的手捂着胸口,面色扭曲,头发散乱,状若疯魔。
李天出来后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位刘师弟,接着狠狠扫视了众人一眼,见大众低头,方才昂首挺胸,高视阔步地离开。
见李天走远,才有一位上届师兄开口言道:“这李天好生嚣张,刘师弟怎么说也是正籍弟子,竟也下此狠手。”
一位站在一旁的师兄听此言,轻声道:“休看刘师弟凄惨,实则皆是外伤,回去调动灵气几周天便是了,那李天虽嚣张跋扈,倒也不敢真的废了刘师弟。”
“话虽如此,被这么羞辱,如何留得面皮。”
“面皮重要还是修为重要。”
……
众人谈及此事难免兔死狐悲,心下戚戚,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走在最后的吴毅正好看见倒在地上的刘师弟缓缓起身,艰难地移动着,他直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朝李天走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痰,难抑恶毒之色。
许是看见吴毅注视着他,刘师弟咬牙切齿,双目喷火,像看见生死大敌一样。
无心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更看不起这些欺软怕硬的人,吴毅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背后,刘师弟一瘸一拐地离开,身形佝偻,喘气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