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没?
汉子觉得他没错。
他脸红怎么了,一个走街串巷的痞子货色,就敢笑话他。
说他的脸,再瘦一点,就是猴屁股了,而且比猴屁股还要红,还要逗人。
他只是把那个家伙打断了腿,又没宰了那个,他吹口气就能烧死的蝼蚁。
一个凡夫俗子,嘲笑神灵。
而且,他可是赤帝座下,第二位的大火神。
神仙不杀人,这规矩都知道,所以他没有捏死那个小东西。
敢问,何错之有?
面色如火的汉子,只是闷闷坐在台阶上,不说话。
大侠搓搓湿润的双手,瞥向身边那个脸红如火,愤愤不平的汉子,讥笑道:“怎么着,你还以为你是赤帝座下的那位大火神,高高高在上,威威威风得很,不容冒犯?”
大侠呵呵一笑,然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呸”,余韵袅袅。
“都他娘的不知道转世几回了,还惦记着赤帝老爷,还没忘那大火神的身份,你还记得你一世世的亲爹,亲娘吗?”
“不要脸的玩意,别说你,就是三皇五帝都没了,你算个屁?”
大侠侧过身子,仔细端详如今也是位火神的汉子,故作好奇道:“火神老爷,我是不是冒犯您了,我居然说你算个屁,你觉得你算个屁吗?”
汉子低着头,还是没说话,没办法,打不过啊!
大侠收起玩笑神色,“你当初不过是一只火犼,一只妖物而已,赤帝抬举,把你收在座下,你神气什么,一个凡夫俗子不过嘲笑两句,你便动了杀心!”
汉子神色骤然一紧。
大侠站起身,扶了扶斗笠,“我若是没来,那个小痞子,你一口气就烧死了吧?”
“没工夫给你扯淡,再问一遍,错没错?”
汉子也站起身,脸色难看,讷讷道:“错了!”
大侠边走边笑道:“算你聪明,你要是还没错,我就宰了你,有本事,你再投胎一次。下不为例,如果被我知道,你有错不改的话,我还是要宰了你。”
汉子站在铺子门口,看着远去的大侠,上身黑,下身白,袖口还缠着头发丝,神色纠结。
斩龙坡一定有事,那半仙器的气息,错不了。
最终,汉子又重新坐下,打消了去斩龙坡的念头,实在不想再见到大侠了。
不用说,大侠一定是去斩龙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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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有二人坐在垛口两侧,各执酒壶,相对饮酒。
只是酒壶有不同,一人是酒葫芦,一人是花梨瘿木壶。
手执酒葫芦的,是位醉眼惺忪的老先生,一身天蓝色衣衫,眯着眼,看向对面那个骑跨在城墙中间,一腿在里,一腿在外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身儒家衣冠,有些百无聊赖。
二人方圆之内,滴雨不落。
醉醺醺的老人,眨眼道:“孟居荷,你们儒家现在是哪一脉掌坛啊?”
掌坛,掌的是杏坛。
儒家第一位掌坛人,是丘夫子。
说白了,掌坛,就是整个儒家各脉的当家人,地位尊崇。
轻轻晃荡双腿的年轻人,随口答道:“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他也不关心,如今他是诗宫的人。
这一次,来腴洲,就是诗宫派遣,没办法,不来不行。
他不明白,为什么儒家弟子,每一脉都要挑选几人进入六宫,随便哪一宫都成。
但是,这是丘夫子的规矩,儒家弟子没有敢否决的,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老人勉强睁开眼睛,嘲笑道:“你堂堂的儒家弟子,不知道自家的当家人,像话吗?”
年轻人不以为意,嗤笑道:“我现在可是诗宫的宫卿,不是儒家弟子,陈规,书宫派你个老东西,能干得成什么?”
老人又眯上眼睛,呵呵道:“小王八蛋,别没大没小,就是你诗宫的宫主,见了我,也得有那礼数,懂不?”
年轻人吐了一口气,举起花梨瘿木壶,对着嘴,仰起头,一顿猛灌,然后,擦了擦嘴,笑道:“陈老儿,你可别倚老卖老,咱们都是仙人,谁比谁矮了,不说别的,就说这酒量,你算这个。”
说着,姓名孟居荷的年轻人,翘起小拇指,往下一倒,笑容恣意。
陈规脸色难看,举起酒葫芦,狠狠灌了口酒,奶奶的,这个小王八蛋,真能喝。
年轻人神色得意,“咱俩聊不到一块去,也就是喝酒能往一块凑凑,不像那两个不喝酒的,在那边的城头上,一个看书,一个琢磨曲子。”
看书的是史宫的蔚道,琢磨曲子的是乐宫的萧金钿。
老人吐出口酒气,懒懒道:“易宫的人,怎么还没到?”
孟居荷一撇嘴,笑道:“来啥,人家易宫的活,早早就做完了,你个老东西,忘了吧?”
陈规拍拍额头,“嗯,是这么回事。对了,当年丘夫子走遍天下,唯独不入腴洲,为什么啊?”
提到儒家,便不得不说丘夫子。
这便是丘夫子在儒家的地位,独一无二。
传闻,丘夫子以一个“丘”字,定山定海,灭了一位妖圣。
而且,还留下了三句“囊言”。
前两句已经现世,只有第三句,一直未出。
关于丘夫子不入腴洲的原因,有传闻言,是因为夫子梦中,入腴洲一世,结果被虎吞食。
夫子以为不详,故而,从来没有踏足腴洲。
孟居荷挑挑眉毛,不耐烦道:“夫子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再说了,都多少年前的故事了。”
陈规后仰倒去,不屑道:“你孟居荷,干脆去了儒家的身份,安心做你诗宫宫卿,奶奶的,儒家的事,你知道个啥?”
孟居荷转头望向斩龙坡方向,“老王八蛋,你不就是想要套我的话,给你说点也没什么,你知道‘囊言’吧?”
陈规嗯了声。
孟居荷继续道:“据说,第三句囊言,可能和六宫有关。”
然后,孟居荷闭上嘴巴,望向斩龙坡,想不到清流城还有一场大架,半仙器都使上了。
没想到,陈规突然直起身子,睁着眼睛,瞪着他。
孟居荷不明所以,也看向陈规,神情疑惑。
陈规气呼呼道:“奶奶的,然后呢?”
孟居荷反问道:“什么然后?”
陈规怒目圆睁,怒道:“第三句囊言和六宫有关,然后呢?”
孟居荷傻眼道:“没了。”
陈规神色狰狞,怒视眼前的年轻人,气笑道:“没了?个小王八蛋,你耍老子嘞?第三句囊言和六宫有关的传闻,知道的人还少吗?”
“你脱了裤子放屁,有意思?”
孟居荷还真有点怕,怯怯道:“老陈,北边打架呢,咱们去瞅瞅?”
陈规眯着眼,“瞅瞅?”
孟居荷跳下垛口,站在城头上,笑道:“瞅瞅。”
陈规双腿夹着城墙,上身俯到孟居荷脸跟前,依旧眯着眼,“听说,你藏了一壶‘煮雨’?”
孟居荷挤出一张笑脸,嘿嘿笑道:“老陈,这就不厚道了。”
那壶“煮雨”可是,他跑到云根里采的水,就得了那么一壶。
酒水是活的,就如这座城头的名字,清流。
也如这时候的,气候,雨水渐如珠。
“煮雨”有句赞语,叫做“清流生雾,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