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推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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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外,京襄道中。

  两匹好马一前一后,缓缓而行,第一匹马上是一位白衣男子,第二匹马上则是一紫衣女子,男子腰间一柄长剑,一手放于缰绳,一手轻扶剑柄,目光时不时看向身后,眼光中好似不是提防,而是疑惑,虽然疑惑,却不多问,只是默默而行。

  女子骑马距男子不远,正专心致志的催动这马匹,似是嫌马匹走的慢,却有不想超过男子的马,两人就这么缓缓地前进着,女子心里颇为不快,但也什么都不说,她身着锦袍,斜坐在马背之上,却也坐的十分稳当,长袍上刺绣十分精美,衣袖出纹饰有云朵图案,是她这些天在长安城中订做的。

  不必多说,这二人正是祝士廉和孟姑娘,自二人在待贤坊喝了那场酒之后,孟姑娘便拉着祝士廉,在长安又逛了许多时日,借着待贤坊客人的身份,拜会了许多人家,大多是达官贵人,虽说嘴里说着要按李老板的意思,自己查查刘管家的身份,但祝士廉注意到,她在拜会的时候却从没问过一个相关的问题,问得多半是一些极其寻常之事,甚至许多人家连家中主人都不见,只与一些家仆随便聊上一聊。不过就是这么随性的拜访,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毕竟长安城大,一天拜访十户人家,一个月来拜访不过来。

  对于这件事,祝士廉倒是并不反感,反正李老板也没什么任务给他,只是说孟姑娘可以带他走,那么意思就很明白了,只要孟姑娘还在长安城中,不管她去了哪个人家,祝士廉都得跟着,听她问了什么,知道她知道了什么,这也就是他的任务了。

  不过这般乱逛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一个月下来,记住孟姑娘的人没几个,记住了祝士廉的人却不少,长安城内但凡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待贤坊内的第三位侠客,“夺云剑”祝士廉已经开始在外行走了,倒不是因为祝士廉时常自我介绍,而是每到一户人家,孟姑娘总是抢先说自己是随待贤坊的“夺云剑”祝少侠来的,自然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对于这个局面,祝士廉也不反对,毕竟李老板早就教导过他,行走江湖之时,若是名号不响,就不好做事,也容易被人误解,把名声传开了,许多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当然了,不仅是达官贵人,京城的大家小姐们也知道了如此一个沉默寡言又武功高强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此人还十分英俊,又善抚琴,而且虽不说话,却又好酒,但又喝不醉,着实是个招人喜欢的人物。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祝少侠在长安城内可谓实打实的火了一把。

  如此这般随着孟姑娘玩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有一天,孟姑娘对祝士廉说道:“好了,祝公子,小女子在长安的问题问完了。”

  孟姑娘这些天都住在待贤坊内的一间空闲院落当中,地处坊内靠近城墙的一角,是日月明风清,祝士廉端坐于院内凉亭之内,宽袍博带,正悉心抚琴,听得孟姑娘的话,把手按在琴弦之上,铮铮琴声悠扬飘远,又重归宁寂。祝士廉开口问道:“明日,北都?”

  孟姑娘坐在凉亭外,背靠凉亭柱子,仰头看着天上星斗,说道:“不是,小女子暂时不回北都,祝公子,小女子这几日没什么事做,就让小女子跟着你吧。”

  祝士廉重又低下头,琴声再起,他一边抚琴一边开口说道:“无事,长安,静候。”

  孟姑娘和祝士廉待久了,他的话也都听得懂,无非是说祝士廉这几日没别的事,只是待在长安,静候有事时再说,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想让孟姑娘跟着。

  孟姑娘转身跳进亭子里,手指拨向琴弦,祝士廉知她要捣乱,当即一手阻拦,一手继续拨动琴弦,无论孟姑娘手指戳向哪里,总是被祝士廉挡下,琴声却丝毫不乱,孟姑娘一时来了劲,一抬手,不知何时两根钗子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左手一挥,玉钗飞向琴面,右手紧随着向琴弦摁来。

  祝士廉不慌不忙,时日久了,孟姑娘的暗器出手之法他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见她猛一抬手,便知暗器要到了,当即手臂挥出,袍袖一卷,玉钗毕竟不是飞刀,没能射穿他的衣袖,而是扎在了袍袖之上,同时腿上一抬,身形一转,立时把琴转到了身后,让孟姑娘这一手扑了个空,孟姑娘这才看出来,原来方才祝士廉抚琴之时,琴下并无木架桌案,而是一直放在腿上。

  孟姑娘虽然招式并未得手,但也并不生气,只是说道:“你不想让小女子跟着,这倒无妨,不过我知道你之后要去哪,我也要去,咱们一路走,这也不算是跟着。”

  祝士廉琴声未停,背对着孟姑娘,开口问道:“去哪?”

  孟姑娘说道:“均州,苍鹭剑派。”

  听她说的这么肯定,祝士廉叹了口气,将琴放到一旁,转过身来问道:“为何?”

  孟姑娘又一抬手,一封信不知被她从哪里取了出来,她面露调皮的神色,说道:“你的李老板写的信,要你去那里一趟,你今天在小女子的住处这里,你府上自然就没人,小女子就去替你取来了,给你。”

  祝士廉只是摇头苦笑,倒也不慌张,虽说孟姑娘之身份尚且成谜,但被她看了信件也无妨,李老板做事一向谨慎,既然能送信过来而不是叫他过去口述,那就一定是知道孟姑娘一定会看到信,于是他只是将信收起,并未打开,问道:“何时?”

  孟姑娘说道:“信上没说时间,只是让你明天去李老板府上取了书信,送到那里去。”

  祝士廉抬头看着孟姑娘,说道:“送信,无趣,为何?”

  他的意思是,这一趟只是单纯送个信,信的内容不会让孟姑娘知道的,所以孟姑娘得不到什么消息,此事对她十分无趣,干嘛还要跟着自己。孟姑娘答道:“自然是因为留在这长安城中更是无趣,跟着祝公子你,每日既能听琴,又能赏景,更重要的是,小女子跟着祝公子一起行走,路上满是其他女子羡慕的神情,岂不是天大的乐事?”

  祝士廉听她鬼话连篇,虽然两人能这么聊天,这孟姑娘的身份立场可不在自己这一边,况且以孟姑娘的行事作风,这般小女子似的说辞,说出来恐怕她自己都不信,没点目的,孟姑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跟着自己,当下说道:“明日,听命,不聊。”

  他的意思是明天去取信时,听李老板怎么下令,和他在这里聊是没用的,孟姑娘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有一件事却令她十分生气,说道:“怎么回事,以前你说话还是几个词几个词的,怎么现在越说话越少了?”

  祝士廉起身将琴收起,做了个酒杯的手势,说道:“一月,酒日少,不请,不说。”说罢,潇洒地从亭中迈步而出,回府去了。

  孟姑娘气不打一处来,在他身后说道:“嫌我不请你喝酒?嘿?这一个月本姑娘请了你好几次了,你也没请过本姑娘一次,你这也是理由吗?”说完,也扭头回屋睡觉去了。

  今日这京襄道上,祝士廉一直很纳闷,孟姑娘一反常态,明明李老板说了,她想跟着就跟着,目的也达到了,为何还是脸上闷闷不乐,孟姑娘也十分生气,昨天说的话,今天连道歉都不想,眼前这个少侠,好像自己请他喝酒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这也就罢了,每次饮酒这位祝公子都像是无底洞一般,要了多少酒都照单全收,又偏偏懂得什么是好酒,这么多来几次,她可负担不起。

  两个人就这么闷着走着,一路朝着均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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