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琴此刻混身冰冷刺骨,自内而外,她倒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银齿打战,她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郁胜宗一时间惊地不知如何是好。华山灵地,在这断崖底理应有不少草药。可惜他不识医道,不知如何医治薛长琴的内伤。他内功霸武心诀又是天下一等一的凌厉内功,断不可替人疗伤。一时之间无法可想。
他靠近薛长琴摇摇她的身子,此刻薛长琴却已经冷得几乎失去了意识,郁胜宗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薛长琴却觉得手心一暖,紧紧握住了郁胜宗的手,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郁胜宗,她感受着郁胜宗的体温,打战声音顿时消停许多。
郁胜宗却是大惊,鼻中闻着长琴吹气若兰,一时之间意乱情迷,情思如潮,但不经意间想起风霜儿的音容笑貌,想起与她白头之约,不禁推开了薛长琴。薛长琴拥抱虽紧,但重伤之下,无多少力气,这一推之下,将薛长琴推到了一旁。只是没了郁胜宗体温的温暖,她又开始打起哆嗦i,刚刚微睁的眼睛,也逐渐迷离。
郁胜宗稳了稳心神,四处收集了一些木枝枯叶,想要用火折子,那火折子尽管贴身而藏,却还是浸了个湿透。他只好又找i两块石头,打磨了一阵,重于燃起一个小火堆i。
他扶着薛长琴,坐在了火边,供她取暖。自己则站起身i,在四处寻找出路。
然而他找了一遍,两遍,三遍,却始终没有出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i到水潭旁边,见潭水清冽,底部有几条鱼儿游动,露出一丝苦笑,有鱼有水,困在这崖底,倒是不愁吃喝了。
他拿起一根稍长一些的树枝,拿石头磨尖了头,接着跨进水潭,将树枝当做渔枪。他身手又甚是矫健,一会遍捉得三四尾草鱼。他提剑简单地刮了下鱼鳞,又取出内脏等我,放到火边稍加烹烤,便已经可以吃了。
此时长琴内伤虽然未愈,但身上寒意已经退了不少,神智也恢复了。吃了些东西,精神也更好了一些。她朝郁胜宗微弱地一笑,以示感谢。
郁胜宗站起身i,却还是不肯放弃,围绕着这万年寒冰,ii回回又转了好几圈,却还是不知出去的所在。
长琴问道,“胜宗,这寒冰和这棺椁的i历,你可知道?这里可是你华山派的某位祖师的埋葬之所?”
郁胜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我在希夷子祖师的手札中读过。世外高人玄霞子与希夷祖师乃是故交。有一天就看见玄霞祖师一个人拖着这三块万载寒冰和一口棺椁i到华山,从此深埋于华山之中。但这里面埋者何人?玄霞子又为什么将此人埋在这里?我却是不知道了。”说完,他心中也暗自忖度一番。
“玄霞前辈虽然是传说中的剑仙,希夷祖师甚至说他有踏剑凌空的本领。就算他老人家能从断崖处御剑飞入这崖底,但这三块万年寒冰再加上这口棺椁,少说也有千斤重,他总不可能自上而下,还拖着这四样庞然大物,而且还要越过这水潭。别的不说,就这寒冰的尺寸,都大过了水潭的出口。说不得,此间必然还有别的出口,再容我找一找。玄霞前辈当年将这四件物什搬i此处,定然是从更大的入口进i的。”
郁胜宗走了一遍又一遍,连腿都酸了,这样几乎摸索了三个时辰,最终倒在了长琴身边,叹道,“找不到。”
薛长琴笑道,“只可惜没有瑶琴。这里头闲得无聊,若能照之前答应你的那般,在这里把琴艺交给你,倒也是桩美事了。”说完,她双手在手中虚弹一阵。便是几个时辰没有弹琴,想必她是心痒的紧。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这么聊着,饿了就吃一点鱼肉,渴了就汲取水潭里的水。困了倒头就睡,闲得无聊了就说说话,练练内功。如此一连两日,倒也相安无事。
长琴看i似乎已经认命,而郁胜宗还不放弃,每日都要寻找出路。只是这个地方也不过方寸,找不到便是找不到。
他想起那日在平南王的王宫地陵,发现了穹顶的秘密。是以他连这洞穴的顶部也都细查了一遍,依然没有结果。
这一日郁胜宗起i,又是环绕了一周,仍然无果,他气愤之余,一拳捶在万年寒冰的另一面。
却听“哗啦”一声,几块碎石块掉了一地。
郁胜宗微微一怔,不由得喜出望外。长琴听到他惊喜的声音,赶i问道,“胜宗,怎么回事?”
郁胜宗笑道,“长琴姐姐,你瞧。”说完,又是用力一拳,捶在了这道墙上,只听这面墙上又稀里哗啦掉下好多小石块。“这一道墙显然是碎石堵在了一起。我猜想,这里当年是一个洞穴,玄霞前辈应该就是从这里把寒冰、棺椁拖入了这里。想i他也不希望为外人所知,但自己今后可能还要回i,是以用碎石添堵了这道洞口。”
说完他又动用全身神力,几拳下i,已经有一道阳光射了进i。
郁胜宗朝长琴微微一笑道,“长琴姐姐,我们已经能出去了。”
中原边界,三关口,此处已经远离中原繁华地界,只有一阵阵黄沙吹过。天上不时有秃鹫盘旋而过,低掠一阵,却发现它的猎物―只是一块白骨,没有一点腐肉。
风霜儿此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改中原时的打扮,换成粗布服装,还有一块麻布披风。她见那秃鹫没吃到东西,心中可怜它,从行囊里拿出一块生肉,向天空一抛。
那秃鹫也甚有灵性,一口叼住,长鸣一声,在她头顶盘旋一阵,并不远去。
风霜儿心想,“常听公子说,这沙漠上的秃鹫,眼力最好。如今却不能辨认地上的猎物,想必是年纪大了。这鹰儿秃鹫之物,最是长寿,可比常人,估计它可得有六十多岁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大声笑喊道,“鹫爷爷,快点去吧,一会就要沙尘暴了!”
却听身后一人沉声道,“你也最好快点走了。一会,就要沙尘暴了。”
风霜儿听这声音颇为耳熟,回头一看,却见风起背负一口剑匣,正笑吟吟地瞧着她。身后,还跟着那只体态硕大的穷奇兽。那穷奇一对小眼睛也好奇地瞧着她,不时地还打了下响鼻。
风霜儿喜道,“老主,老主这是要回家了吗?公子一定想念你想念的紧。”
风起一怔,笑道,“走吧,咱们一起回家。”说完,向她伸出一只手道,“咱们一起回家。”
风霜儿道,“老主,我这匹马儿有灵性的,我可不能丢下他。”说完,摸了摸马儿的颈脖,以示亲热。
“哦?”风起饶有兴趣地问道,“我这穷奇,可比你的马儿快得多。此处已经是三关口,穷奇兽双翅一挥,便是数里之远,包你瞬息之间就能回到相剑。你这马儿,少说却要跑一个时辰才能到,可是正如你所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刮沙尘暴了。怎么样,一起走吧?”说完他已经跨上了穷奇的背,那只向她伸出的手,却并没有缩回去。
风霜儿撇撇嘴,说道,“老主有老主的穷奇兽,可躲风沙。但我骑马而行,心中却知近日商队行至何处。我可以和狼蛮的商队一起,和马奶酒,吃羊肉,在他们的帐篷里和他们一起躲风沙,可不知道有多美。老主离开塞外这么久,却忘了塞外的人是靠什么生活了吗?”
风起居然老脸一红,讪讪笑道,“对,你说的对。”说完,从穷奇兽的背上跳了下i,拍拍穷奇兽的头笑道,“老前辈啊老前辈,今日便委屈你和老疯子一起在这万里黄沙之上走一遭了。”
二人便开始往贺兰山的方向走去。风霜儿奇道,“老主,你管他叫老前辈?他年纪很大吗?”
风起道,“是啊,他是百年前,平南王爷驯养的五头穷奇兽当中,剩下的最后一只了。”
风霜儿又问道,“那为什么只剩下一只了?我听宗哥哥他们说,那四只都是平南王军旧部之人,留下i看守王陵地宫的。原本这穷奇兽有百年之兽,较咱们人还要长寿,为什么我们在那里只看到了一堆白骨?”
风起叹道,“穷奇兽对主人,最是忠心耿耿。最开始的几年,旧部的人哄骗穷奇兽,平南王外出有事,教他们留在王陵地宫,最开始的几年,他们还肯留在地宫里镇守。但几年过后,他们发觉平南王已死,立刻纷纷绝食,水米不进,没几天,一只只便饿死了。”
风霜儿又问道,“那你身边这只是怎么回事呀。”
风起答道,“这一只穷奇,是当年几只穷奇兽里年纪最小的,和平南王的关系没有那么深,而且他被囚禁在华山外黑虎寨那座小山包下,被关了三十几年。是我将他救了出i,是以除了他原先的主人,跟我关系也很亲昵。”
风霜儿问道,“原先的主人?您说的原先的主人,恐怕并不是平南王爷,而是那天在地宫里,和您一起的老人,也是您现在的主子,对不对?!”说到这里,她的口气忽然严厉起i,对风起咄咄逼人起i。
风起叹道,“孩子,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你们都是不知道的。宗主之事,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帮宗主昭告天下,这原本是一件正义的、对的事情。但宗主自有做宗主的想法,不愿为外人所道。我现在告诉你,只会害了你,日后必遭宗主截杀。但我希望你知道,老疯子不是坏人,老疯子在做对的事情。”
风霜儿颇为不高兴,嘟着嘴说道,“谁知道您是不是骗我这个小丫头呢。”
风起在一旁瞧见他这般模样,心念一动,想起了很多年前,他深爱的那个女人,那个自高楼坠下深渊,在死前还深情款款望着他的那个女人。他情不自禁地牵起风霜儿的小手,笑道,“走,回家去。”
风霜儿开始被吓了一跳。他这一辈子,只有相剑、郁胜宗和玄霞老道这三个男子亲近过他,此时被老主牵起了手,虽然心里没防备,惊了一下,但她心底委实对这个人讨厌不起i,甚至有几分想要亲近的心理。即使在数月前,他们还站在和彼此并不相同的立场。
“对了,”风起想是想起什么一样,对风霜儿说道,“你们公子呢?这些年过得好吗?身体可还康健?”
风霜儿笑道,“老主请放心,公子身体很好。这些年不怎么出相剑,只召集了一些少年,收为咱们相剑的学徒。如今咱们相剑啊,可是蒸蒸日上呢!”
风起一怔,倒没想到,自己孱弱多病的儿子,居然做到了自己当年做不到的事情。他自以为自身武功,放眼天下,少有敌手,又是风流倜傥,曾经是名动武林,搅动楚室天下两代不得安宁的大人物。但若论相剑主这一层身份,他却远不如自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
他牵着风霜儿,走到一处绿洲的小溪旁,拿出水袋i汲取了一些溪水,以作不时之需。
但他低头看到清冽的小溪流中,隐隐约约看见自己的模样,当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儿郎,如今却是两鬓斑白,形销骨立。
他苦笑着摇摇头,老了,风采也减了,精神头也不足了。
“白虹那小娘们倒当真是浪荡的紧,连我这老头子都能看上眼。”他在心里苦笑一声。
却听一旁的穷奇兽发出一声清啸,啸声之中充满警戒之意。风起大惊,站起身i朝荒漠眺望,原i是远处飞沙走石,黄沙漫天。原i是沙尘暴居然比二人预测的时间i的早了。
风霜儿也吓得呆了,朝风起哭丧着脸道,“对不起,老主。都怪我一时逞强,现在咱们都要把命送在这了。”
风起看着她,却坚定地摇摇头,心里打定了主意,定要护得爱女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