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白玉河中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穿一身红色劲装,面色通红,或者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绯红色的。
小希问道:“还活着吗?”
青离探了探他的脉搏,微微蹙眉,道:“把他抬到那边去。”
河边有块平整的草地,两人合力将人抬了过去,青离抬眼道:“银针。”
小希连忙跑到牛车上去拿医药包,取了银针来。
青离已经将他的衣衫都解开,却见这人浑身通红,隐约间似乎还冒着热气,仿若刚烤熟的大龙虾,就连原本青色的筋脉,此刻都呈现一种诡异的红色,略突出,显得有几分可怖。
青离手持银针,在他脑袋上扎了两针,就在这时候,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见这番情形,骤然暴起——
“啊!”小希惊叫一声,“姑娘!”
那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轻轻松松的就将人按到在地,双眸通红,死死的盯着她,“你在做什么?”
青离倒是一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出,只是被掐得有些难受,微微皱了眉。
“放开我家姑娘!”小希抬脚就朝他踢去——
“咚!”
这一脚踢下去,那人竟真的倒了下去,整个人却是直接压在了青离身上,好歹手上的劲松了。
“姑娘!”
这时候,明城听见动静也回来了,将那人搬了下来。
小希扶着自家姑娘起来,眼中还残留着泪水,“姑娘,你没事吧?”
青离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呼吸,摇了摇头,“无妨,继续。”
小希愤愤道:“这种恩将仇报之人,还救他作甚?”
她自然知道,这人只是因为想醒来搞不清楚状况,才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人。只是,他伤得是自家姑娘,心中自然是有些气愤的。
气话说完了,还是要帮着自家姑娘给这位不知好歹的陌生人疗伤。
……
青离停手的时候,大龙虾已经变成了刺猬。针灸极耗精力,青离的后背早就湿透了,额头上的汗水已经不知擦过多少次了,这会儿抬起头来,还有些晕。
小希取了一片参片,递到她嘴边。
青离张嘴含了进去,手指却仍旧按在那人的手腕上,问道:“明城师父,浪子山庄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明城道:“是,半个时辰之内便能到。”
——浪子山庄离这里比于田城更近,不过因为他们之前与秦三爷起了冲突,身份不大一般,也就没打算去借宿。
青离道:“一刻钟之内赶到。”
明城说的是按照他们平日里的速度行驶所需要的时间。只是,那头大青牛,悠闲着走的时候速度虽慢,但真正跑起来,速度并不比马儿慢多少,在一刻钟之内到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若是旁人,在夜间的沙漠行走,还有迷路的危险,但明城素来不是靠眼睛来辨认方向的,自然没有关系。
……
浪子山庄一共有三处庄园,一处在金城,一处在乌城,还有一处便是在死亡之海。
沿着白玉河往下游,很快便能在不远处的沙丘上看到两排大红灯笼,橘色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着,任凭风沙再大都固执的不肯熄灭。
庄园的大门是开着的,明城直接驾着车闯进去了,将牛车停在了木楼前。
“客官需要帮忙吗?”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赶了出来,却是一个红裙女子。她似乎见惯了这般火急火燎的客人,神色很是平静,眼神却带着几分真诚的关切。
明城已经下了车,青离掀开车帘,道:“我们车中有位病人,需要一间安静的房间,干净的毛巾,热水,另外,不知能否麻烦姑娘帮忙找来这几样药材?”
她说着,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当然可以,”红裙女子接了,却是看都没看便收下了,转身道:“赤蝎,下来帮忙。”
话音落地,一道黑影落地,眼前出现一位赤发男子,懒洋洋的打着呵欠,“红莲姐,什么事啊?”
那叫红莲的女子抬手拍他,“人命关天,赶紧帮忙。”
厅堂中正在喝酒的几人也起身过来帮忙,跟赤蝎一起将那只刺猬搬进了屋里,红莲拿着那张纸离开了,青离偏头道:“小希,去帮忙。”
小希点头,跟上了红莲,“红莲姐,厨房在哪里?我去烧水。”
进了房间,赤蝎小心翼翼的将那人安置在床上,此刻他身上的红色似乎退了些,再看他身上的银针,竟已经成了血红色。
青离戴上手套,将那些银针一一拔出,放入一只白玉盒中,又取了新的银针,再次扎了下去……
赤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天,这人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么?”
没有人回答他,青离刚刚被风吹干了的衣服,再次湿透了……明城安顿好牛车进来了,取了毛巾给她擦汗……房间里很是安静,落针可闻。
青离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门口正好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热水来了。”
小希端了盆热水进来,那水竟是碧绿的,仿若一汪透明的翡翠,“按姑娘的吩咐,药已经加进去了。”
青离点头,将之前那些血色的银针都倒了进去,水中的碧绿之色几乎是瞬间便浅了七分。
青离道:“同样的药水,再准备两份。”
也就是说,这针灸,还要再进行一次……
小希得了令,应了是,转身便去了厨房。
明城却突然抬头,“看”向了屋顶,道:“姑娘,贫僧出去一下。”
青离点头,坐在床边,观察着病人的状况,“小心些。”
明城将毛巾交给赤蝎,道:“麻烦施主了。”
赤蝎看了看手中的毛巾,面色略茫然,视线跟着他出了门,眼见着他上了屋顶,猛地眨了两下眼,一脸的惊愕,“这和尚……闭着眼睛也看得见?”
……
屋顶上,站在明城对面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那一身白衣很是陈旧,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黄色,但洗的很干净。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却梳得很整齐,脸上的法令纹很深,显得很是沧桑,也很平静。
明城单手礼佛,“不知施主有何赐教?”
白衣男子低头,看了眼脚下——那里掀开了一片瓦,正好能够看到床上的病人。
他问道:“她是什么人?为何会飞花十三针?”
明城道:“想必花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白衣男子被点破了身份,面色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抬头,看向深沉的夜色,沉默了许久,道:“他很幸运。”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大师,”明城从屋顶下来时,红莲一脸歉然的走了过来,躬身道:“实在抱歉,他承诺过,不会伤人的。”
明城单手礼佛,微微躬身,“女施主不必自责,是贫僧该多谢花施主赠药之恩。”
青离开的那些药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但一般人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凑齐,也是不大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