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择的内伤已经好全了,外伤却还要慢慢养。桑株关虽没有大夫,但身为军人,一般的外伤都会处理,倒是不用担心。
战歌摸出一个青玉盒,又拿出一个白瓷瓶,道:“外敷的,内服的,玄衣门特供,保证不留疤。”
皮一峡看得略眼热,道:“方圆山庄制的吧?还有没有?”
战歌耸了耸肩,“这是青离做的,改日让她给你寄一箱来。”
皮一峡磨牙,略怨念——寄一箱……你小子以为这东西是大白菜么?
战歌看向阿择,问道:“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我看除了刀剑伤,还有烧伤,你找到地狱之门了?”
陈嚣倒了杯水过来,递给阿择,“不着急,慢慢说。”
阿择笑着道谢,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稍微回忆了下,才道:“那日在平亭镇,我跟丢了陈少侠,想到他可能在平亭客栈得到了什么线索,便又回去了一趟。客栈的老板告诉我,陈少侠跟一位说书先生曾一起住过店,这次是来打听他的消息的,然后告诉了我那字条上的内容。”
——这部分的内容跟战歌的猜测是一致的。
“贫僧在地狱之门等你。”
阿择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确是巫医谷。可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巫医谷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哪有什么“贫僧”?
那日,吴先生在客栈说书,阿择听得可比陈嚣认真多了,很快就想到了七年前那位在江湖中掀起血雨腥风的妖僧“怒炎”。
吴先生的故事中,并没有具体说地狱之门在哪儿,但提到过一个地方——大垭村。
大垭村是位于昆仑山北麓的一个小村庄,在七年前被怒炎所灭,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阿择在大垭村遇到了那位吴先生。
吴先生在见到他的时候颇为意外,自嘲着说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还需要多练练。问他陈嚣出了什么事。
在得知西凉寨灭门,李大当家身死之后,吴先生沉默了很久,喃喃的说了句什么。风太大,阿择没听清,再问,吴先生却已经起身,说什么来的是他,或许更好,让他跟上。
阿择问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来凉阳镇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找上陈嚣……
吴先生被问得烦了,说若是再多嘴,便把他扔下悬崖。
阿择闭嘴了——倒是不觉得吴先生会把他扔下悬崖,但一定会赶他走。
阿择跟着吴先生在昆仑山转了好多天,吴先生的轻功很是高明,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一开始他还能记得路,可是后来,他们进到一个像是迷宫一样的地方,他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只能紧紧跟着吴先生的步伐,心想着若是跟丢了可就麻烦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庄……
说到这里,阿择揉了揉脑袋,双目微垂,“对,是一个村庄……然后……”他抬眼,眼神有些茫然,“然后发生了什么?”
战歌微微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嚣问道:“你不记得了?”
阿择甩了甩脑袋,皱着眉头,“好像……我受了伤……”
战歌走近了些,伸手覆在他肩上,耐心问道:“你是怎么受伤的?被什么人伤的?还有印象吗?”
阿择垂眸,仔细回忆了下,最终扶额摇头,“想不起来了……奇怪,我明明记得的……怎么会忘了呢?”
战歌问道:“那位说书先生呢?他去了哪里?还记得吗?”
阿择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缓缓点头,又摇头,“我只记得,他救了我,背着我出来了。临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了一句话。”
战歌连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阿择想了想,道:“好像是说……什么东方……还是星星什么的……对了,是启明星!”
“启明星?”战歌不解,抬眼看向陈嚣,“这是什么意思?”
陈嚣也不大明白,挠了挠脑袋,道:“莫非指的是时间?阿择,还能想到什么吗?”
阿择沉默了会儿,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努力想要回忆前几天事,脑子里就好像出现了一座迷宫,怎么转都出不去……”
战歌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阿择摇头,“那倒没有,今日醒来之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伤恢复得也很好。”
战歌摸着下巴,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微微叹息,拍了拍他的肩,道:“无妨,你先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再说。”
阿择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他,犹豫着问道:“战大人,我……是不是挺没用的?”眼圈竟微微红了。
战歌咧嘴,笑了,眼角弯弯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要想太多,你做的很好。等回了洛阳,我会跟我家老头子商量,特许你进入玄衣门。”
阿择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喜,“真的?谢谢战大人。”
……
出了房间,陈嚣道:“阿择的情况,有些奇怪,是不是中毒了?”
“让人失忆的毒药?”战歌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昨日那个黑衣人很可疑。”
陈嚣道:“你是说,息玉门的那位,在给阿择疗伤的时候,做了手脚?”
战歌点头,思忖着道:“息玉门在昆仑山藏得如此深,只是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会特地追出来吗?难道就不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皮皮虾,你觉得呢?”
皮一峡走在最前面,听言住了脚,转身,神情严肃的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战歌跟陈嚣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这家伙是什么表情?
皮一峡将两人带到自己的书房,还特地把门关上了。一时间,气氛莫名的紧张,战歌有些不适应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态度,问道:“一峡哥,什么事啊?”
皮一峡坐在书桌上,道:“战歌,这件事,不要再查下去了。”
战歌问道:“为什么?”
皮一峡道:“没有为什么。你听我的,今日若是战侯爷在这里,也不会让你查下去。”
战歌冷哼了一声,道:“从小到大,本少爷什么时候听过那老头子的话?他不让我查,我偏要查。”
“你!”皮一峡气急,抬手就想敲他,“你怎么就这么倔?”
陈嚣连忙拦了拦,劝道:“皮大哥,您别生气。战歌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西凉寨上下三百多人死的不明不白的,总不能您说不查,我们就真的不管了,是不是?”
战歌道:“一峡哥,‘启明星’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
皮一峡瞪着战歌,又看了看护在他身前的陈嚣,最终,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知道的也不多。”
他转身,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很是纠结,最后,终于停下,道:“‘启明星’代表的是一个人。他在十八年前就消失了,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也都被销毁了。自那之后,他便成了一个禁忌,任何人都不得提起。”
他说着,抬眼看向战歌,道:“战歌儿,关于那人的事,别说是你,就是战侯爷都触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