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跨过那两幅早已满是灰尘的骨架,匆匆结束了讨论。却发现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但又听“哗啦啦”的声音,祁少悲道,“咱们已经到了暗河了。你们瞧,造墓之人连船都准备好了。”
王翩羽奇道,“暗河?”
众人低头看,确实有一条河流正在潺潺流动,右方造了一堵墙,雕刻了一只咆哮的穷奇,但下面并没有堵死,水流不断,向左不知延伸向何方,显然是暗示i者向左而去。
风霜儿在旁边回答道,“就是地下河,也有叫暗流、伏流的。这种东西在关外沙漠中经常能听人谈起。沙漠里的商队常常要依靠对暗流的摸索,i撑过用尽饮用水的日子。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在这热闹非凡的长安地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暗河。”
郁胜宗点头道,“其实什么地方都有的,只不过长安城有其他水源,所以很少有人在意。”他蹲下身子,扔了个小石头进入暗河,只听那暗河发出“咚”得一声闷响。郁胜宗肃然道,“清明前阴雨连绵,这暗河看i颇深。只有乘坐这船走了。”
渡平说道,“且慢。”说完和非尘、凌长风二人先把右边的墙壁研究半天,发现已经堵死,并无可能藏有暗道。又将这艘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三人江湖经历较常人都要长出许多i,再加上玲珑颇擅长奇技淫巧,是以他们再三确认以后,这才点头道,“没问题了,上船吧。看i咱们只能往左走了。”
众人上船,也是凑巧,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能坐下这十个人。其中郁胜宗天生神力,臂力最长,非尘修炼少林纯阳内劲,臂力次之,二人各取一桨,并分左右,向前划去。
只此划了几下,便进入一个洞窟。离了长明灯,周围又暗了下i。
陆胜楠瞧见东重卿身体羸弱,是故从他手里接过火把,站在船首,照亮前路。
如此划了约莫半个时辰,又见一片光亮,众人出了洞口,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站在两岸的,是一尊尊兵佣。这些兵佣披甲执锐,虽然盔甲兵刃,尽皆相同,神态动作却颇多不同之处。
祁少悲最喜古董玉器、文玩字画,陶俑雕塑也颇多造诣,此时看去,不禁叹道,“真真是大手笔。想必那平南王生前麾下兵队,也是这般规模。”
凤七九冷笑一声,“如此拥兵,若我是殇帝,也难免怀疑此人是否会自重”只是看到东重卿一脸怒容,黑市想要做大理国的生意,自知此时还不好得罪此人,只好不说下去了。
再看这兵俑,站在最前排的是步兵,其后是骑兵。郁胜宗眼尖,发现这些骑兵兵俑胯下的马匹,扬起马蹄,连蹄铁上都刻有小字。
非尘抬起头i观瞧,粗略一数,但叹那兵俑数量惊人,如此望去,一眼竟然不能望到尽头,不禁叹道,“玄霞老前辈总说这平南王府有冤魂将士三千人,我瞧这规模,何止三千,三万多半都打不住。”
东重卿傲然道,“何止三万。想那平南王东征西战多年,北抗狼蛮,南拒楚国,三千兵甲再勇猛也是不够。若非有北燕平南王,南楚早就打到我孔雀大理国了。”众人这才心里明白,何以东重卿如此推崇在中原地区被唾骂的平南王了。略微思考中原版图,那时候的北燕确实是一道挡在孔雀大理国面前的一道屏障。
孤舟如此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出了兵俑阵。却听陆胜楠一声惊叫,众人向前望去,这才明白,自己这艘小船所出,只是四个出口之一,四周望去,居然还有另外三个兵佣阵,规模也是一般的大小。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穹顶,一声惊呼。
只见穹顶星空闪烁,尚且不知是用何材料。郁胜宗看到了,从怀里掏出一支钗子,这钗子乃是木制,中间已经断了,笨拙地粘在一起,在钗子尾部,垂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风霜儿惊讶道,“宗哥哥,你怎么还保留着此物?”
郁胜宗笑道,“霜儿妹子留给我的,我都会留着。”
非尘笑道,“你们小两口可别再说了。郁檀越,你这是什么宝贝?”
凤七九眼尖,说道,“好家伙,这可是一品的夜明珠。个头虽小,却是价值连城啊。”说完他抬头看去,只见一盏盏灯光微弱的长明灯下,还有数以百计的夜明珠,宛若天上的一颗颗星星。他刚想讥讽平南王如此奢侈,怕不是贪了军饷。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在这四方的庞大墓室,四周呈滑坡地形,滑坡上都是些精美的雕刻,一直往下。众人往下看去,只见一片青石板地,约莫有四五个台峰练武场的大小。
众人一溜小跑,踏上了青石板地,在附近上下搜索,却不见有人的踪迹。
接近了才看见是一口巨大的石棺,棺材前也趴着两幅穷奇的骨架,只是相较于外面两幅,已经是小了很多。
那石棺便静静地躺在这里,经历百年岁月。
东重卿上前先是一跪倒地,口中念念有词,“北燕平南王殿下,孔雀大理国得您护佑多年。今日孔雀弟子东重卿无意闯入贵陵,还望您莫要见怪。”
而没有趴着穷奇的另一边,却坐着一幅人类的枯骨。见他身上所穿,乃是北燕军士的铠甲,与兵佣一致,怀中还抱有一把宝刀。在他面前,还放着一束花,一些贡果,显然前不久还有人i祭拜过。
风霜儿紧紧地抓着郁胜宗的胳膊,有些害怕地问道,“宗哥哥,这人会是平南王吗?”
郁胜宗安慰她笑道,“哪里有棺材主人在棺材外面的道理?我瞧他服饰,应该是平南王的手下。多半是留下i的守墓人罢。”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这人好像只是i祭拜这幅枯骨,并没有祭拜棺材里平南王的意思。
在这尊枯骨面前,还竖立着庞大的石碑。
祁少悲眯眼瞧去,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已经不是北燕文字了。而是如今人人能识得的楚国文字。他心中奇怪,又往石碑的背面探瞧一下。
原i这石碑双面,一面雕刻着燕国文字,面朝棺椁,另一面刻着楚国文字。
只听祁少悲念道,“吾等为北燕穷奇军士。平南王蒙受不白之冤,无人知晓。当今圣上,荒淫无道,吾等伸冤无门。特立此碑,望百年之后,有读之人,助吾等平反。
北燕皇室,圣宗当盛。圣宗有弟兴安王,遵雁门约,于南楚郡主联姻,诞有一子暮,天生神力。少年顽劣,尝聚劣童,未得圣宗允,任性出宫,嬉闹于市。又结帮派,市于长安集。多泼皮无赖,寻常劣民刁之难之,暮举鼎过市,自此市集有序,太平非常。城卫十载不理,亦太平矣。
暮年十六,王薨,暮王。圣宗心念荡楚,暮文成武功,具皆上选。故改称平南王。
而圣上观平南王尚幼,不予权,不加拘束。弱冠前,尝兴游山水,访高朋,结名师。
燕西陲有怪,虎身、猬刺、蝠翼、牛角,生性凶残,为祸世间。平南王以剑枪斩之,驯数匹,携之归国。后阅古籍,明之其名穷奇。有民言凶,不然。道平三十年孔雀国蛊难,再传北燕边陲,平南王遣穷奇出,乃平蛊灾。
自此另立功劳无数,时人以为津津乐道者,共七功劳矣。
第一功,举鼎镇市。
第二功,驯西陲凶兽穷奇。
第三功,大理国平蛊灾。
第四功,北抗狼蛮。
第五功,南平楚贼。
第六功,黄河决堤,赈灾济贫。
第七功,力修雁门旧约,护燕楚两国太平”
他一口气念了许多,非尘不通文字,问道,“这上面书写的是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祁少悲笑道,“非尘师傅为了解佛经,读文字这样的事情,想必没少挨过寺里的罚。这上面所叙述的,就是如今遭天下人唾弃的、天下第一恶人―平南王的生平。”言下之意,自然有几分嘲笑非尘不懂文字之意。非尘也不在乎,只是嘿嘿的笑。
渡平捻须道,“此人是前兴安王与南楚的一位郡主娘娘,为了遵循两国的和平条约―雁门盟约―联姻产下的长子,他少年时天生神力”说到这里,所有人却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郁胜宗。
郁胜宗颇为尴尬,笑道,“那个,我们哪能有什么联系呀”他虽有心说出自己是聿明家的人。但考虑聿明家乃是前朝遗贵,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渡平不置可否,继续道,“北燕国姓是什么i着对了,姬姓。此人名叫姬暮,少年时天生神力。但不做好事,堂堂王爷世子,喜欢呼朋唤友,在市集上嬉闹。大一点后还召集一帮人在长安市集上做生意。那个时候长安市集秩序很乱,有流氓混混i刁难他。他便举起市集的一口鼎,招摇过市,这帮混混都被震住了。从此长安市集再也没有人敢胡乱闹事。
姬暮十六岁的时候兴安王薨毙,姬暮登上王位。后i北燕圣宗皇帝有心南伐。他瞧姬暮文治武功都是上上选,是以改其称号为平南王。
但当时姬暮年纪还是太小,资历太浅。是以圣宗皇帝并没有给他兵权,也不加管束,任由他游山玩水。二十岁前此人踏遍锦绣河山,结识了大量风流人物。
后i燕国西陲传言有穷奇凶兽为祸人间。平南王凭一剑一枪,便解决了此事,斩杀穷奇数只,并且带了几只回王府加以驯养。
当时好多人都说穷奇乃是一头凶兽,赏恶罚善,不分是非,养了恐怕有祸患。但不久后孔雀大理国因为滥用巫蛊”说到这里,郁胜宗不禁看了一眼东重卿,却发现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大家听渡平继续说道,“孔雀大理国因为滥用巫蛊之术,引发了蛊灾,甚至危及北燕西陲地区。就在大家说着穷奇不好的时候,平南王却发现穷奇是能平复蛊灾的瑞兽。”
郁胜宗望向地上的两尊穷奇骨架,叹道,“估计从那时候起,穷奇才被封为镇国神兽吧。”
渡平道,“此后,平南王为北燕立功无数,中间还有些功劳不仅仅是针对北燕,南楚、大理也从中受益。百姓从中选出七大功劳,津津乐道。其中前三功刚才已经说了,一个是恢复长安市集秩序,一个是收复穷奇,另一个是平复蛊灾。另外四样北抗狼蛮什么的,我想你也能明白吧”
祁少悲此时已经不再朗声读出i,低着身子把这石碑看到最后,叹道,“平南王每一件功劳,写出i都是轻描淡写,却不知里面付出多大的努力。就拿这条北抗狼蛮i说,又不知死了多少人,平南王又流了多少血?只叹权奸当道,殇帝昏庸,只怕平南王拥兵自重,这才逼死了这位大英雄。”
风霜儿奇道,“殇帝昏庸?他既然叫殇帝,应该是年纪幼小,又怎么能胡乱怪他呢?”众人纷纷莞尔一笑,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与众不同,看到事情的重点都和旁人不一样。不过听完也确实感觉奇怪,早夭者为殇,为何祁少悲却说他昏庸?于是都看着祁少悲。
祁少悲不屑地笑道,“殇帝是咱们的大楚天子封的名号,殇帝在位虽然只有三年,但实际上他等位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岁啦。固然年轻,也总该有点判断力吧。
北燕最后一代皇帝在他们的历史记载中,是叫天祚帝的。恐怕也是南楚也吃了这位平南王不少苦头,有意顺着燕天祚帝的意思进一步抹黑平南王吧,要打造一个欺主少母孤的阴谋家形象,所以才把天祚帝硬是改成了殇帝。当真可笑。”
凤七九撇嘴道,“你怎么知道这石碑上所刻,就不是真的呢。”
东重卿厉声道,“你爱信不信!”
王翩羽和凌长风也颇多焦急,要寻找亲眷,到底是凌长风年长一些,打定主意,说道,“诸位,莫要忘了我们i此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这里是主墓室。不知朝凤郡主、凌少侠和王二公子不知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咱们分头找吧。”
祁少悲把冲动的东重卿拦下了,打圆场笑道,“七九,你少说两句吧。根据这石碑下的记载,这里有间墓室藏了大量的北燕文献。若能找出i,搞不好真的是真的呢。三王子殿下您也莫要冲动,凌大侠所言不错,此处地方太大,但若贸然分头行动,恐怕福祸难测,要我说,还是继续一起行动吧。”
东重卿这才将袖子一甩,狠狠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