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寒江三十三,宜州三十三城,清河郡人丁最盛。
大街宽敞,街上人来人往。阳光明媚,似乎走在街上的每个人都有开心的理由。
霍鸣婵贴靠在窗口,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然后轻敲车厢示意阿熊慢一点。
“喜欢?”陈醉轻声问道。
“有点怀念。”霍鸣婵道:“还记得在纳兰西京的时候吗?你和我手拉手走过大街那晚。”
“当时人们都在看我。”陈醉道:“因为那时候你的虚灵镜像是个黑小子。”
“我那时候也在看你,我的眼中只有你,没有什么人们,所以我才不在乎谁怎么看。”霍鸣婵道:“哥,我好想离开这辆车,像当初一样与你手拉手,闲庭信步走在大街上。”
“再忍一忍吧。”陈醉道:“我也不想把你困在这辆车里,可你知道咱们别无选择,你的天人感应越来越强烈,上一次出手对付亚龙骑士团,你已经牵动雷霆真火,这可是渡劫,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你说过的,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只是活,只有快乐的活着拥有美好并值得珍藏的记忆才是有价值的,因为那叫活过。”霍鸣婵幽幽叹道:“我现在活过的日子越来越少啦。”
“我说过那样的屁话吗?”陈醉想装糊涂,见婵儿目光盈盈真诚的看着自己,只好挠头道:“就算说过,那也是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屁话,生死面前,哪里容得下那么多浪漫快乐,听话,再将就将就吧。”
“孟立熊,你去把道左那个女的脑袋砍下来给我!”霍鸣婵忽然给了阿熊一个莫名其妙的指令。
小徒弟以为那女人有什么异常,立即提刀跃下马车。
陈醉赶忙骂道:“滚回来!”转脸对霍鸣婵说道:“你这又发的什么疯?”
孟立熊动如风雷,短短一瞬已经提刀来到那女子面前,听见师父吩咐,猛地顿住脚步,瞪着豆包大的眼睛盯着那女子。女子正拿着一个包子准备吃还没吃,怯生生的递到阿熊眼前。孟立熊接过来一转身回到马车上。又想起什么,忽的一下又跳了回去,从袖子里摸出块金饼子放到女子手中,再回到了马车中。
女子站在那里,托着金饼子,心中充满惊喜。全然不知道刚刚那一瞬,自己险些人头落地。
“没什么,就是看见她站在阳光下笑的让我嫉妒。”霍鸣婵道:“还因为你不喜欢我这么做。”
陈醉低头不语。
霍鸣婵也低着头,不时用余光瞟向男人,过了一会儿终于轻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你在这里,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所以才会那么说,我就是心里头堵得难受,很想任性一回。”
“从玄天宗出来,空手而还,我知道你心情不佳。”陈醉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跟郦凤竹从来都不同,等一会儿寻间酒楼坐一会儿,阿熊守在车里,车停在楼下,一旦有什么事情你必须立即回到车里。”
“行!”婵儿高兴地点头,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酒楼叫春风居,修建在城西十里亭旁,前有望亭山,后有白龙江,四季皆春风,故此得名。
霍鸣婵喝酒千杯万盏不醉,但今天,她似乎醉的特别快。
春风楼的酒是揽月楼的天鸿佳酿,陈醉一口就喝出来了,居然没有兑水。味道醇厚,但还远不足以把婵儿喝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以前总喜欢讲游侠故事给我听,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婵儿笑眼朦胧看着陈醉,道:“我觉得还应该加一句,睡最美的女人。”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美的男人。”婵儿补充了一句。
气氛忽然由浪漫转向伤感,婵儿有心事。
陈醉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留在人间界,如果实在留不住,我就想法子去到补天界,哪怕我不能修成元神法相也没关系,我知道那个所谓的破碎虚空是怎么回事,我也知道只有修成元神法相,能够给天界带去大量天地元力精华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到那个强者的避难所,他们不是破碎虚空,只是交了一笔买路钱,走了一条特殊捷径而已。”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一定也知道郦凤竹来到人间界唯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这条捷径一直畅通,惟其如此,才能确保补天界的大能们虽然不便降临人间界,却依然能源源不断的从人间界的万象大道中汲取天地元力。”
婵儿道:“我爹爹也是为了这件事陷落人间界的,当初神国大人物们派给冰轮阁一个任务,当时我十岁,爹爹为了助我迈过仙元八品的门槛,也为了不让那个女人为难,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却不料会遇到陈师道,一走便是八年。”
“不是三十年吗?”
“补天界和人间界的时间法则不同。”婵儿道:“人间三年等于补天界一载,我们在人间界相识六年啦。”
“时间过得真快。”陈醉道:“你爹爹被困十年了。”
“补天界的十年。”婵儿道:“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点,爹爹是在补天界出生的,从小修的便是仙元力,证道根基都在天界,他不能停留在人间界太久,否则就会散尽仙元还道于人间界。”
“这么说来,他能留在人间界的时间不多了?”
婵儿用力点点头,道:“还要包括我。”
“我知道你很着急救出爹爹。”陈醉道:“我也一直在想办法。”
“其实我们应该留住郦凤竹的。”婵儿道:“她拥有的资源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她。”
“她的控制欲太强,而你的个性却比她的控制欲还强。”
“不是个性,而是原则问题。”陈醉郑重道:“我没办法接受的是在她眼中人间界的万千黎庶根本不能算是人,神国人高高在上,操纵人间天候山河脉络,以此掌控人间黎庶的生老病死,甚至天道气运,在她而言是顺理成章,在我来说却是极大的不公平,我知道她有很多资源,所以我才不想跟她为敌,但同时我也不想欠她什么,成为她手中一枚棋子。”
“连云空寂这样的虚神六境,金身一丈六的强者都没办法帮到爹爹。”婵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陈醉说道:“比起那个人来,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实力不足还可以提升。”陈醉叹了口气,道:“真正的难点是时间太紧张。”
“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婵儿道:“一些事在心里憋的久了,说出来舒服多啦。”
“的确很难。”陈醉眼神坚毅,沉思了片刻,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也许能跟郦凤竹虚与委蛇一番,借助她的力量来营救你爹爹,但现在咱们已经没得选了,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说的好像你已经想到了办法似的。”婵儿笑着说道:“放心吧,不要有压力,我知道这个事情有多难,成功的希望渺茫,失败才是正常的结果。”
“的确是有些想法。”陈醉的目光投向远山,忽然话锋一转道:“过了望亭山就是两界山了。”
“两界山怎么了?你难道指着离火宗山门里的那个精怪提升实力?”婵儿有些不解其意。
“咱们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寄希望于此。”陈醉道:“我要说的是这里是南陈腹地,咱们行踪已经暴露,为什么我那位异母兄弟忽然不来找麻烦了?”
“不来找麻烦还不好?”婵儿道:“真不知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好。”陈醉道:“他已经先后付出了极大代价,不可能就此放弃,咱们这一路招摇过市却与各城郡的守军相安无事则只说明了一件事。”
“他们在前面更有把握的地方布置了更厉害的陷阱。”霍鸣婵道:“所以才会命令各地守军不得对咱们轻举妄动。”
陈醉点点头,道:“我这弟弟有点意思,皮厚心黑还百折不挠,说不定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什么意思?”霍鸣婵好奇怪的看着陈醉,道:“你该不会是想跟他做什么交易吧?”
“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不过不是我去做。”陈醉一指婵儿鼻尖,道:“你去!”
“我去?”婵儿不解道:“我拿什么跟他做交易?”
“用我。”陈醉反手一指自己鼻尖,道:“你爹爹被陈师道困在弋江皇城,你把我卖给他,把你爹爹救出来。”
“又胡说八道。”婵儿不悦道:“那样的话,我宁愿拉宝剑杀进弋江皇城,死在陈师道的法阵里算了。”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陈醉道:“用我去把你爹爹换出来,解了燃眉之急,而后我再慢慢想办法脱困。”
“不行。”婵儿一口拒绝道:“我爹爹都被困了三十年,你能想到什么办法脱困?而且这个办法太冒险了,陈子轩只要没有蠢到家,就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交易。”
“他当然不蠢,但他的确十分渴望把我干挺了。”陈醉道:“这是他的心魔弱点,对咱们来说却是个机会,我有个想法,入山以后你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