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崧正在舞阳山顶的东吕庄内会见贵客。
每日来此的人络绎不绝,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得到这远清君的,唯有让夏崧觉得有价值、有资格的人他才会亲自接见。
但是见不到的人他也不怠慢,虽不能亲自见面,也会由机灵的仆人接见并说明缘由,然后送上酒食饭菜铜钱。若是客人执意要见,没问题,山庄还会安排住处让其等待,所以这远清君名声是越传越好,结交的人也越来越多。
关键一点,夏崧爵位在身,赋税、徭役皆免,他又善于经营,舞阳山的土也好,种粮植树不成问题,所以这山庄也是越来越富足。
结交的朋友多,夏崧还虚心请教,于是又学了一手好武艺,一手狼牙棒逢敌手,常胜前来挑战的江湖高手,那些有些心思的宵小之辈也不敢轻易犯之。
午时,这实力强劲、家底富足、有百余舞兵之人追随的远清君坐在偏厅,正一脸愁眉苦脸。
当世,富人的房屋设有正、偏二厅。
一般会见客人当是正厅,可是当要谈一些隐秘之事时,往往就回去偏厅了。
能让这远清君选在膳食时间在偏厅会见还一脸愁眉苦脸之人是何人?
只见一小房间内有二人隔着一张半尺高的小茶桌盘腿而坐。
一三十岁男子身穿大红袍,头戴三叉束发黄金冠,腰系粽黑狮子带,面容白皙,器宇轩昂,背如凶猿,正是那远近闻名的远清君夏崧。
夏崧对面坐着一人。
此人莫约五旬,但是身体却却健硕得很,便是坐着也有五尺,他双手叉在胸前,身上披着一件像抹布般的短袖长褂,露出来的结实的手臂上全是黑毛,头发随意用麻绳扎在脑后,那一头的毛发仿佛狮子的鬃毛一般冲天而起,脸上笑吟吟的,一身惊人的杀气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夏崧坐在他对面,仿佛坐在一只凶恶的老虎对面,虽然他极力镇定,可是心底却总是生出逃跑的冲动。
那大汉样貌可以说是五大三粗,眉毛不知多少年没有修剪,乱糟糟地长在额前,那双眼睛却很小,深深地陷在面部的沟沟壑壑,再往下看,上唇、络腮、下巴全是跟针一般的短须,密密麻麻地覆盖在足有饭碗大的嘴巴上,若不是身上那独有的煞气,旁人定会将他看做是哪里来的屠夫。
夏崧却不敢大意,他往那大汉身后看去,只见这人背后背着一把足有六尺长地巨剑。
“没错了!此人不会有假,定是那在荆州江边一人独战三十名剑客的剑客!剑魔于成飞!”夏崧在确认后心情沉落谷底,因为此人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不能拒绝,除非他想死,传闻剑魔一生随心所欲,只要这剑魔觉得有必要,那么把这个东吕山庄的人全部杀完也是可以的。
虽然隔着于成飞,但是夏崧却能感觉到那巨剑的杀意跟暴戾。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知于大侠这次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啊?”
于成飞盯着他,小眼睛挤成一条缝:“哦?就把我来路摸清楚啦?”
夏崧屏退左右:“如此滔天杀意!如此凶煞的巨剑!这天下,唯剑魔尔!”
于成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你有眼光,老子也不废话!把鬼谷奇谋拿出来给我看看,老子也不带走。就在这看,看完了便还你!若是不肯,老子现在便大杀特杀!!”
夏崧神色一凝,这剑魔性格好生蛮横!
不过他也不敢硬怼,只是陪着笑脸道:“于大侠有所不知,此书也是他人暂时寄存在我这,先前我发过毒誓,若是将此书借给除在下以外的人观摩,便全族不得好死。。。”
“啪!”于成飞一掌就将茶几拍成两段!
他张开大嘴咆哮:“放你娘的屁!老子还不知道你这种贪慕虚名的人?!早有传闻,你得到此书后专门请书法家戴高临摹!然后将其一家灭门了!腌臜的东西!若是毒誓有用!你早死了数百回!赶紧拿出来!再废话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于成飞这一掌动静有点大,偏厅外的几个门客拿着兵器冲了进来。
不过这剑魔却不慌不忙,坐都没坐起来,只是眼睛往身后撇去,那些门客跟其一对视,立即双腿发软停下脚步。
反倒是夏崧有点慌,他连忙挥手将手下驱逐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这远清君叹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于大侠若是真要看,那在下便拿出来罢了。”
于成飞还是双手插在胸前:“哼!算你识相!”
夏崧吩咐下人一番,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侍女托着一卷书走了进来。
于成飞不等夏崧客套,直接抢到手里就看了起来。
他并没细看,只是随意翻动。
夏崧不敢大意,如临大敌地看着于成飞:“于大侠一路舟车劳顿,可需要我叫人备些酒水?”
于成飞头也不抬:“不必了,我怕你下毒。”
夏崧言语一窒。
很快,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于成飞只是粗略翻了一下,最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将书递给了夏崧。
夏崧有些奇怪,他当然不敢糊弄剑魔,这兵书是真货,这剑魔居然就这么还给自己了?
于成飞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劲,果然都是些行军打仗的阴谋诡计,却跟剑法一点关系都无,传得这么厉害,我还当是什么惊天秘籍呢!”
夏崧心道“原来如此,剑魔心思都在剑上,来此看书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于成飞看完了书,想了想,还是客套了一下,他对着夏崧抱了抱拳:“打搅了,告辞。”
夏崧还想与剑魔结交一番,可是想到于成飞行事乖张,于是便了却了这份心思。
他也拱了拱手:“慢走,于大侠。”
一个想走,一个不留,于成飞站起身,转头就走了出去。
只留着夏崧在偏厅愣愣地捧着兵书,脸露忧色:“哎,此书可是害惨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