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逆命向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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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对。每个人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行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一个人每多活一天,他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就少了一天,他的生命就已死去一天。”

  “这岂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当然很可悲。可是如果一个人真的懂得生与死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觉得它很可悲了。”

  “死岂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当然很可怕。所以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如果一个人觉得自己死得有意义,就不会觉得它很可怕了。

  人总是能对可知的事物坦然面对而接受,对未知的事物却会感到恐惧而拒绝6。

  生为可知,所以无畏;死为未知,所以可怕。

  然而生与死本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孪生兄弟,既知其生,便知其死,生死之间,只存乎一念。”

  “那么这一念之间,到底是多长的距离?”

  “有时候它很远,需要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走到尽头;

  有时候它却很近,近得只有一步之遥!”

  铁柔就不怕死——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因为他已经懂得生与死的意义。

  瘦高汉子一步跨出,铁柔便已感到死亡扑面而来!

  黑瘦干枯的手臂带起的疾风中,铁柔似乎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味,一种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暗器纷至沓来,带着凌厉尖锐的破空之音。铁柔无睱多想,运力于两只手臂,疾速挥舞,只听“叮叮叮叮……”无数声响,暗器击打在他的手臂上便仿佛击打在坚硬的铁块上似的,大部分已被磕飞,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之下,暗器的力道更大,去势更疾,有的射进屋顶,有的射进墙壁,发出“嗒嗒嗒……”的响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射向其余的一干人等,劲急呼啸,甚是吓人。

  青年男子端坐在凳子上,俊眉稍皱,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弯刀,刀身不足一尺,通体金黄,形如香蕉。暗器将至未至之际,青年男子一刀挥出,幻起一道金光,看起来似乎漫不经心,却已将飞来的暗器尽数削落。“苹果”在一旁佯装惊慌失色,左手抚着酥胸,口中却在“咯咯”笑道:“好险!好险……”

  尼楚贺眼见那暗器四下乱飞,早已拔刀在手,凝神戒备,口中叫道:“小心!”却见吴省方仍是若无其事地一动不动,只是将一双笑眼紧盯着对面的青年男子,不过脸上的神情倒也似乎显得有些凝重。

  梅二先生大喝一声:“小珠儿休要惊慌,解!”左手一扬,一把铜钱疾飞而出,便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一撞向迎面而来的暗器,将其尽数击落。

  此招用的正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雷水解”卦,解者,难险散去也,遇难即解,故为五关脱难之象。暗器乱射,险象环生,得逢雷水,安能不解?

  暗器掉在地上,弹了几弹,又滚了几滚,便停止不动,在烛光的映照下,散着蓝莹莹的光,煞是好看。观其形状,却是最寻常不过的女人用来装缀自己的珠花儿。

  不料梅二先生一见之下,脸上竟然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大哥五弟千万小心,暗器有毒!”随即又怒喝一声,“好卑鄙的手段!师节既济!”双手疾挥,一串串铜钱接连而出,有的连成直线,有的形成圆环,有的呈一“品”字,还有的飞在空中四下盘旋,仿佛是猎鹰在寻觅目标伺机而落。

  这一次,梅二先生显然已经动了真怒,用了十成功力,一气使出“地水师”、“水泽节”、“水火既济”三卦招法,意在一击而中。

  师者,其众也,战无不克也。故有马到成功之象。节者,有限而止也。故有斩将封神之象。济者,济渡之名,既者,皆尽之称。万事皆济,故称既济。既济卦出,万物万事,皆已玩完矣!

  只见那些铜钱或高或低或快或慢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有的先发后至,有的后发先至,有的发而不至;有的“嗤嗤”鸣响,有的寂然无声;有的快如流星划夜,有的慢似皎月升空;有的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有的再三犹豫徘徊不决;有的如猛虎下山横冲直撞,有的如蝴蝶绕树往来穿梭……

  铜钱的颜色青黄,被烛光映照得甚是明亮,周边都已被铁砂磨得锋利,闪着耀眼的白光。明亮的青黄和耀眼的白光互相辉映,构成一副极为绚烂夺目的景象,蔚为壮观。尼楚贺看得目瞪口呆,咋舌暗道:“原来他老人家的暗器功夫竟是这般厉害,幸亏本姑娘方才没有真的试上一试……”

  “苹果”见梅二先生的铜钱竟有如此威力,再也娇笑不出,只顾辗转腾挪,上窜下跳地躲避,一时间闹了个手忙脚乱,哪里还有曼妙的身姿?

  青年男子虽是不慌,却也不敢轻视,香蕉弯刀霍然飞起,幻起道道金光,奋力劈向铜钱,须臾之间,已将铜钱尽数劈落。铜钱掉在地上,皆已被劈成两半,大小均匀,一无二致。吴省方见他竟有这等功夫,心中不免也有些惊讶,暗暗佩服。

  眼见自己的铜钱镖被对方尽数化解,梅二先生的心中吃惊更甚。惊怒之下,便要将剩下的铜钱悉数祭出,突听铁柔叫道:“二弟快来救了五弟!”定睛看时,只见铁柔已和那个瘦高汉子斗在了一处,而旁边的吴义却仿佛被定住了似的,神色惨然地站在那里,摇摇欲倒。于是他便不再祭出铜钱,当即施展八卦游魂步,抢到吴义身边,将他抱到自己这边,慢慢地放在地上,和屠恶并排躺在了一起。

  屠恶此时已经稍稍恢复了一点元气,方自苏醒过来。一见吴义,立刻又怒从心起,便要挣扎起来,看样子是非要杀了吴义不可。不料挣扎之时又扯动了伤口,痛得他又晕了过去。

  梅二先生长叹一声,凄然说道:“五弟,你且莫要怪罪四哥,他向来是这个鲁莽脾气,又不知道你有这般苦衷,自然……哎!便连我也错怪了你,只是五弟你为何不早说?咱们兄弟五个同生共死,一起想个万全之策岂不是更好?凭你的春秋刀,再加上咱这几个不争气的哥哥,怕他们何来?”

  “二哥,此事绝非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吴义的脸色已成青紫,强忍痛苦说道,“小弟……不想牵连各位哥哥……另……另有打算……只是……只是如今小弟的刀……刀法已废……又中了毒……事情不……不济了……”

  梅二先生原本以为吴义只是断手之伤,闻听此言,大惊失色,仔细看去,见吴义的左手上刺着一颗珠花,珠花幽蓝,本是极为好看,现在却仿佛是一只恶魔的眼睛,透着诡秘的阴森森的笑意,令人触目惊心。刺入珠花之处,皮肤已经变黑,开始溃烂,几条幽蓝的血线沿着手臂慢慢地向上蜿蜒,编织成网,看起来甚是恐怖!

  惊见此状,梅二先生心中大痛,泣道:“五弟,你莫要灰心,二哥这就救你……”说着,他迅速点了吴义手臂上的几处穴道,止住毒血的蔓延趋势,然后用屠恶的剁肉钢刀将珠花小心地挑出来,猛地一口吮住伤口,使劲地吸起来,想要把毒血吸出。

  “不可!二哥……”吴义惊叫一声,满脸急惶,惊惶之下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闭便已昏死过去。

  吴省方在一旁看得真切,大为震惊!突地跃过来,一掌将梅二先生推开,飞速地自怀中取出两粒药丸,捏开吴义的嘴巴,将其中的一粒送入他的喉咙,轻轻运力使他咽下,然后一把扯过来梅二先生,口中说道:“前辈速速吞下,此药乃千年雪蛤制成,纵使解不了此毒,也可缓上一缓。前辈自当保重,待晚辈擒住那‘苹果’,逼她交出解药!”

  梅二先生见那药丸晶莹剔透,隐有暗香浮动,心知必是极为珍贵,不由得感动莫名。暗忖道:“想必这药丸的功效,小方说的不假,只是对方武功甚高,今晚燕北五侠死则死矣,岂可让这两个小娃跟着丢了性命?老夫且吃了它,攒些力气,一会拼死也要让两个小娃逃出生天……”

  想到此处,梅二先生便不推辞,张口将那粒药丸吞下。药丸甫落腹中,他立时便觉得一股暖流自丹田之处缓缓升起,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竟似说不出来的舒服,功力似乎也长了三分,不由得大喜,又稍一思索,大声说道:“果然奇效!老夫竟似乎觉得力气也大了十分,小方小珠儿,你俩既入江湖,须知江湖规矩,我等老哥几个与他们的恩怨,自当自己解决,绝不许你俩插手!你俩不必担心,老夫自己早算了一卦,这把老骨头今晚还没不了!退而言之,即便是今晚燕北五侠尽殁此地,也是天意如此,与你俩毫不相干!一会你俩瞅得机会,立即离去!”

  吴省方见梅二先生说得决绝,不禁觉得又可气又好笑,直言道:“什么江湖规矩!晚辈若不是顾及各位前辈的身份脸面,早就出手相助了,何至于此?”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了,吴省方顿了一顿,又温声说道,“前辈何必拘泥于一时,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事有所急,还须从权,莫非前辈不相信晚辈的功夫?”

  梅二先生说道:“非是老夫不信,只是对方委实厉害,我实在不想让你们牵扯其中,纵然过了今晚,恐怕也是后患无穷……”言下之意,已是忧心忡忡。

  吴省方笑了一笑,忽然板起脸,凛然正色道:“前辈多虑了,您方才说过,一日踏入江湖,终生为其所累。可是若要害怕为其所累,又何必踏入江湖?孟子有言:虽千万人吾往矣!您莫说天意如此,天意为何?孔子说知其不可而为之,纵使天意冥冥,晚辈也要逆命向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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