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但庄意听了,却觉得这些话是这样的冰冷无情,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吗?即使死了也不会得到善待和尊敬吗?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差点死在那个黑衣人手中,差点落得与徐仁杰同样的下场,但那些人是无恶不作的魔鬼,自己脚下的这片地,确是善德门管辖之下的土地。
“善德门”这三个字,听上去是那么的至仁至义,但这“善”与“德”,恐怕又与字面上的意思不一样吧。
他默默向台上望了一眼,刚好看到段玉容将剑从对方的喉咙中抽出,那凄惨的一幕,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缓缓转过身去,背离了这座武台,低着头向外走去,任由其他人在说些什么,热烈或悲哀,他都听不进去了,看着这一地的鲜花、果壳、女子的手帕和赌坊的票根,他不知该怎样去想。
就在比试开始之前,他还觉得这样的氛围和规矩,与他曾经想象的快意恩仇不一样,但一转眼,江湖就将他幼稚的想法击得粉碎,成王败寇才是这片丛林真正的规矩、、、
远处的一座马车之上,一位面蒙黑沙、头戴斗笠的女子正在帮段玉容的伤口止血,虽然看不到她的面目,但从她凌乱的呼吸中可以知道,段玉容在他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阿秋,别哭了,这点小伤没什么的,用了这秘制的金疮药,很快就会止血,而且愈合之后也不会留疤,别担心了!”
“阿容,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不小心,竟然受了两处重伤?还有,我在车里听说你杀人了?!”
段玉容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他眼神游离了片刻,平淡的说道:
“是啊,为了赢下这场比赛,我还是用了那一招,都怪我自己太笨了,技不如人!”
“什么?你用了那一招?那后面该怎么办?那招用多了肯定会暴露的啊!”
“我也没办法了,若是在这里失败了,我们的未来便也没了,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那女子方才还只是微微啜泣,此时却已经泣不成声了,哭着说道:
“都怪我,拖累了你,回去了我们去求求他,让他给你更厉害的功法好不好,好不好?”
段玉容将她一把搂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含泪笑着说:
“傻瓜,不怪你啊,为了你,就算让我去死也是值得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他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眼里的泪水终究没有落下,虽然马车的门帘遮的紧紧的,但他好像透过这道阴影看到了远方的希望!
庄意轻轻推开了院门,身上竟背着好几坛酒,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便随手开启了一坛,一个人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曾经的他是滴酒不沾的,就连师父临终前希望和他喝上一杯,都因为他的犹豫不决而没能实现。
但是今天,当身体的疲惫,精神的萎靡,胸中的愤怒,心底的绝望和脑中的困惑交织成一团乱麻,无从下手时,除了喝酒,他仿佛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也许,这就是成人的世界总是离不开酒的一种原因吧!但此刻的他,只想喝酒,其他什么都不要去想。不!应该说是本能的喝酒,连想都不要想!
木子柒知道庄意一夜未归,虽然打听到善德门整体去比武场维持秩序了,但她还是十分担心。
她匆忙赶到比武场去,但却发现只有人山人海什么都看不到,又听说比试中午左右开始,便早早回来在家中等着,想着结束了庄意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
她在家提前把饭菜都做好了,也为他铺好了床,可没想到她如此的期盼和等待,最后迎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心中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气愤,她急冲冲的走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今天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酗酒?还有,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的心里是充分相信庄意的,她深深记得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些誓言。
庄意听见了木子柒的声音,缓缓抬头看着俯身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孩,却说不出话来,举起酒坛将酒送入口中,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空了?他将坛子丢向一边,一声陶土碎裂的声音,接着他又默默开启了一坛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回答对方的意思。
木子柒站在那里,心里真的难过极了,她的难过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庄意。
她知道他一定有什么原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她很难过。但同时,作为一个女孩子,看到喜欢的人对自己如此冷漠,心里便会很酸楚。
她继续跟他说了几句,对方却只知道喝酒和傻笑,一怒之下,她用力抢过了庄意手中的酒坛,摔了个粉碎,又将其他几坛酒都摔碎了。
她愤怒的看着庄意,可他却只知道对着自己傻笑,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满脸通红,双眼也尽是红红的血丝,当真是一副十分欠揍的样子。
木子柒本想跟他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却气不过狠狠的扇了庄意一个耳光。这一下当真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直震得手掌发麻。
但她却顾不上自己,反而关心的向庄意看去,可是对方的脸喝酒喝的太过红润了,竟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是挨了这一下之后,对方看自己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
木子柒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你曾经问过我,我在梦中的那个庄意救过我那么多次,我们又互生情愫,有没有接吻过,我当时没有回答你。”
她努力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假装镇定的说道:
“现在我告诉你,这事从来没有过,因为每次他要来亲我的时候,都会从梦中醒来。”
说完,她俯身下去,将她那柔软的嘴唇贴在了庄意透着酒气的双唇之上,毫无顾忌的亲吻了起来。
起身之后,她双眼含着泪水,对他轻声说道:
“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不管你为什么会这样折磨自己,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听了这话,庄意猛的起身,然后轻声的对她说道:
“对不起,子柒,我想静静。”
说完,他从石桌上拿起来那把铁剑,对着上面的“筑”字凝视了许久,便在院落中的空旷之地毫无章法的舞起剑来。
庄意这剑足足舞了一整夜。木子柒,便在房檐之下凝视着他,静静地站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