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凉山上念恩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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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至慧师太在外游走了一年,推测从未和江湖有来往的梅瑛,可能是误入‘霁霞谷’。那一年梅瑛的哥哥梅松进京赶考,被自称是‘霁霞谷’的人害了性命,梅瑛为此饱受痛苦,就一直想着找他们报仇。

  那一次至慧师太只在霁霞山凹,便被一阵毒气袭将出来。她还是不能依此断定梅瑛就在谷中,没有实据也不好找谷主要人,更不能打杀,有损威名,她只得暂时罢手,这一等又是两年,丝毫没有梅瑛的音讯。

  “你起来罢......哎,想我乃峨眉派掌门,竟连自己的徒儿都保护不了,有愧我峨眉在江湖中还有一丝仅存的声望啊。适才听你一番话语,让为师觉得你长大了,深明大义之人就是应该如此。哎,你本就不属佛门中人,你下山去罢......”师太道。

  冷燕云听此言,又跪在了师太面前:“师父,云儿不想离开你,要在山中陪着师父......”

  师太伸手扶她,叹道:“不是要你离开我,只是下山去,你不是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师父成全你......只是你以后遇事万不可再像这几次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在要做什么事前一定要考虑周全,尤其你一个女儿家。云儿......你要再有个闪失,为师的心更加悲伤痛。”

  “师父,都是云儿不好,这么大了还让师父为我操心,不是师父收留我,今日也不知道我身在何处,师父的养教之恩,云儿没齿难忘......”冷燕云满眼含着泪水,向师太磕了三个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俗家之礼太大,云儿,快起来罢。只要你记得为师对你的教诲,不管你去到哪里,为师也放心,你平安,为师的是心安。”师太怜惜她心里也舍不得。小秀儿扶起冷燕云,冷燕云附在师太怀里哭起来。

  小秀儿伸手帮冷燕云拭泪,也忍不住哭起来,师太看着她俩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叹道:“好了,你们跟我过来罢......”

  师太命人锁了思过堂,来到她的厢房,小秀儿走到几案前拨了拨铜香炉往里添了两个檀香块,拿羽扇扫了扫浓浓青烟,瞬间飘散开来。屋内素雅清静,师太从衣橱的最里层拿出了一个有两个手掌大的红木盒。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儿肚兜,肚兜里还裹着一把小小的银质“同心锁”,师太将此递给冷燕云,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长大了,这两样东西理应交给你,这是你阿娘生前留给你的信物。如今就将它们还给你,你自己好生保管着,这也是个念想。你们虽在佛门,可终究不属我佛门中人,‘红尘未了,佛门难进’......”

  冷燕云接过肚兜和同心锁,捧在手心,竟感受到了一股暖暖的余温,泪水充盈眼眶:“师父......”“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至慧师太给她擦着眼泪揽着她,冷燕云哭道:“师父,能不能问你,我阿娘可留下甚么话么?她又姓甚么叫甚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阿娘原是青楼一个艺伶叫柔儿......”原来她的阿娘柔儿,原是钱塘芳春楼的一名艺伶。柔儿八岁那年在姑苏城中被歹人掳走,后逃出来流落钱塘,辗转被芳春楼老鸨春杏收留。春杏见她年小不懂事,就逼她学艺,三天两头不给一碗热乎饭吃是常有的事,好在柔儿聪颖学舞艺练琵琶,样样不用师傅费心。年长至十五六岁时她更是出落的水灵,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春杏就安排她在楼中的雅厅秀舞弹曲,专供送往取乐的人们听曲儿观舞,有兴致好的也跟着和上一曲跳上一舞,比以往任何艺伶都叫座,久而久之柔儿成了方春楼的艺伶“花魁”。春杏也是合不拢嘴,指着“花魁”给她多赚银子,对柔儿的态度转变得犹供神仙似的。

  风花雪月最弄人,也最伤人。柔儿在这群人中早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一个个都予以回绝,在她心中一直住着一个男子,一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男子的情痴让她心意相守,最后男子给她赎了身,她就带着几年来攒的全部积蓄一百多两银子作为嫁妆,嫁给了他做了小妾。不成想的是他的蛮妻,破了她的美梦。

  “你阿娘过门后,那蛮妇......听你娘亲说她叫凤姑,你应该叫她大娘,就对你娘亲百般刁难,你爹竟从不阻止,原是他们本就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她怕你爹有了小妾后就亏待了她们,就一直吵吵闹闹。你爹也心软,就随她闹去。虽如此,你爹对你阿娘还是十分呵护照顾,但在那凤姑面前也只好委屈她。你阿娘是大度的女子,知道你爹的处境,又想着自己的身世,对你爹也是心存一半的感激的。过了一年你出生不久,你爹有要事在身要离家三个月。这时日,可想你阿娘的处境......”至慧师太叹了口气。

  那晚,大雨滂沱,凤姑带着家丁将抱着才六个月大的小燕云的柔儿赶出了家门,只扔出了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柔儿撕心裂肺的哭求凤姑,饶她半月的时间,调养好身子,到时不用她言语自是会走,可是凤姑是个狠心肠,只想趁着那男人没回来之前,快赶她出去。被赶出家门的柔儿,因走的仓促,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全身上下值钱的也只是小燕云脖子上带着的银质“同心锁”。柔儿拖着虚弱的身子,冒着大雨,打着破油纸伞,抱着孩子绝望的走在大街上,在城门巷口将就了一晚。天亮一早就出了城,路过城外的清凉山,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了山门前。柔儿被至慧师太发现救回山上,她求师太收留小燕云,而她过于虚弱过于绝望,不久便散手人寰。

  “天天在师父身边,转眼你也二十岁了,想起二十前,初见你阿娘柔儿时真是可怜的让人心疼。今,你也大了,给你说这些只望你多懂些事。真真告慰你的阿娘才是。”至慧师太叹道。

  “是,师父......”冷燕云点点头,满脸泪痕,忍不住伏在案几上痛哭起来,“阿娘......”随常又陌生的字,她二十年来第一次喊出口,是亲切的。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师太小秀儿坐在那儿陪着她,等她慢慢清醒,“云儿,小秀儿备好了点心饭菜,都是你爱吃的,起来,吃完,下山去罢......”

  冷燕云抬头看着师太,双眼又肿又红红的,小秀儿忙去端了一盆冷水来,浸了毛巾,又拧去了水,递给她:”给,云师姐,别难过了,用这个敷敷眼睛,很舒服的。”

  冷燕云接过,将凉凉的毛巾敷在眼睛上,“谢谢小秀儿,谢谢师父。”

  冷燕云回到卧房,坐在镜台前重梳了随云矮髻,髻左并排别了两只粉玉簪,于右簪了三枚银丝梅花钿,两耳后各辫着一根细辫,红丝线扎着缕于肩前。

  换上一身中衣,外罩一件半臂烟罗紫色轻纱衣,螺纹箭袖,一件烟罗紫口裤,裤脚收束。

  来到前厅,一顿饭罢,冷燕云拿着般若剑和包裹向师太辞行。

  清凉山蜿蜒的石梯远远的一袭紫色身影向山门行去,孤独又与蓝天暖阳相映。“云师姐......”冷燕云回头,但见小秀儿从山上跑下来,“云师姐,师父让我来送你。云师姐,以后可不可以每隔些日子上山来看我和师父呢?”

  “会的,小秀儿,我只是下山,又不是远走他乡,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冷燕云笑道。

  “嗯,师父还要我跟你学武功呢,你也知道,师父原不想让我练的,对不对?可我一直缠着师父,和师父说了好多次,如今,师父才同意呢。可是师姐也下山了,你一定要常常回来啊,”小秀儿笑道。

  “是么?云师姐真替你高兴,师姐向你保证,常回来,看师父,教你武功......”冷燕云笑着揽着她。

  “嗯,还有一点,就是......云师姐下山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师父近期身体也不好,可她的心里更是担心你的,还有,还有......大师姐,”小秀儿道。

  “是了,我知道怎么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山上也要好好照顾师父......”冷燕云道。

  “嗯......”小秀儿使劲点点头,“放心罢......”她笑道。

  “好了,小秀儿,我走了......”冷燕云笑道。

  小秀儿见冷燕云到了山前门外的小径,才转身回去。

  下了清凉山,冷燕云往城内走去,一路心里想着从来没有寻找她们母女的那个男人,就如此心安理得的让她们母女流落在外,她伤透了。霁霞谷到底在什么地方,谷主又是何人?师父也怕自己一人遇到危险抵挡不过,看了看手里的般若剑:“我的武功几年来长进不少,还是希望师父不要担心罢。可是师父她没有说,师姐一定就在谷里。但此行我一定找要到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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