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渊和南絮急匆匆跑出大殿,却见远处,洛风黎慢悠悠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岚渊冲过去,在洛风黎面前刹住脚,“你......没事?”
南絮也跟着跑了过来,“王爷他,没有为难你?”
洛风黎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南絮直视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没看出什么来,但还是不放心,于是揪着他的衣服转来转去的再看,在确认他确实没受伤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爹答应了?”岚渊问。
洛风黎点点头。
“真的?”岚渊抓住洛风黎一双衣袖,适才惨白的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嗯!”洛风黎点头。
岚渊摇头,再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忽而攥紧洛风黎的袖子,“我爹这般......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洛风黎龇牙,痞里痞气的一笑,揪着岚渊的头发把他扯过来,问:“想知道啊?”
岚渊认真的点点头。
“好啊!”洛风黎拍拍岚渊粉嫩的脸颊,掐了两把,“行啊!叫一声黎哥哥,我就告诉你!”
岚渊蹙眉,如一只炸毛的猫,一把拍开洛风黎,气鼓鼓的走开。
南絮走过来,摸摸岚渊的头,侧头说:“阿黎,你不准欺负小阿渊!”
洛风黎皱眉噘嘴,假哭两声,指着南絮痛斥,“好你个南絮!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以后都不要理阿黎了,也不要跟他说话!让阿黎被闷死,被气死吧!”
南絮浅笑,“好了好了!现在事也已经了了,阿渊快去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岚渊闻言瞪了洛风黎一眼,转身蹦蹦跳跳的便去收拾东西。
再过两天就立秋了,秋后天气渐凉,南絮担心岚渊衣服带的不全,与洛风黎说了一声便急冲冲追出去嘱咐他。
洛风黎望着这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垂眸,回想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
他与王爷一前一后走出大殿后,洛风黎停在一座水上凉亭上,背对着王爷而站,久久不曾开口。
“你有什么话,说罢!”王爷先开了口。
洛风黎一路都走得极慢,因为他一路都在想,站在凉亭内,他又酝酿了许久,才缓缓转身,一双眼睛澄澈真诚,“王爷,我知道您那么做只是为了保护岚渊!不让他出去只是怕他受到伤害!但是,一棵树想要成材,是不能总躲在大树下的!您能给他遮风挡雨,但是,您能代替他生活,代替他成长吗?”
王爷不动声色的看着洛风黎。
洛风黎继续道:“人总有一死,按年级来计,如果不出意外,你基本上会死在我们前面!”
洛风黎说话时,一直小心着王爷的脸色,他此话一出,只见王爷眉毛微微皱了一下,他便停了下来。
半晌,不见王爷有所反应,他咬咬牙,视死如归道:“刚刚那句话虽然你不喜欢,但是你不能不承认!你就是无法保护岚渊一辈子!如果不趁现在让他学点东西,等您百年之后......谁能再保护他?今后他也定然有想要保护的人,如果他自己都尚且不能顾全,又怎谈保护别人?”
王爷一脸严肃,并不回答。
洛风黎继续道:“我与岚渊、南絮是兄弟!今后许多事情,我们可以一同经历!他若跟我们一同去沉渊书院,我们三人定能互相扶持,有所成!甚至,为白水镇正名,让天下人对它趋之若鹜!”
洛风黎想起白水镇和河溪镇只隔一条江,可那边的百姓却丰衣足食,每年青黄不接时都有来自朝廷的接济,而这边饿殍遍地也无人问津。
隔河相望,那边的孩子年时穿新衣,戴新帽子,可这边的孩子却破衣烂衫还得被骂贱民、刁民、罪人生的野孩子!
只一江之隔,凭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
有些事情,有些想法,一直压在洛风黎心中,今天终于彻底的爆发了!
别人越是不待见,他越是起劲,他想,总有一天这些人得把自己说的话统统统统吃下去。
而今对着王爷说这一席话全发自内心,待说完后,将这些年来压抑在心里的悲愤全说了出来,只觉心头酣畅淋漓。
之前心里的恐惧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头缓缓膨胀起来的豪迈之感。
洛风黎感觉,只要王爷这时能应他一声,他能揽着他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
然而,王爷却只望着洛风黎,久久不说话。
等到洛风黎热血凉透,王爷仍然不说话。
洛风黎等得心头鼓打得震天响,面上却毫不在乎,把脸皮蹦得紧紧的,兀自假镇定。
最后,等到个王爷拂袖转身的结果。
洛风黎想到小罗卜头那张皱巴巴可怜兮兮的脸,急了,破罐破摔道:“王爷若是不同意,就就继续把他藏在枕头底下吧!”
王爷脚步未停,洛风黎失落的耷拉下脑袋,心道,难道他和南絮都猜错了?
“是男人就跟我走!”王爷的话突然往前方传来,语气如洛风黎之前说那话时如出一辙,洛风黎诧异的抬头望过去,迟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洛风黎跟着白王爷走过回廊,穿过花园,顺着一条幽径走了百来十步,小路戛然而止。
洛风黎越发疑惑起来,但见走在前头的王爷并没有停的意思,于是也只得跟着走。
踏一片葳蕤荒草又走了一段路,一面翠绿的藤墙便挡住了去路。
然而,王爷还是没有停,但见拂开一条翠绿的藤蔓,低头钻了进去。
洛风黎走到藤墙站定,四下看了一周,心道,这地方真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点啊!
嘴里低低说了一句,“小罗卜头,这次若是成了,你欠本大侠的就当牛做马来报答把吧!”边嘀咕,边拂开藤蔓钻了进去!
藤墙之内是一个幽室,但并不像洛风黎想象中那样阴暗。
幽室四周皆无窗,只屋顶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虽时值下午,却有阳光往口子直射进来,光芒的落脚点是一盆绵竹——与被洛风黎摔坏的那盆几乎一模一样。
绵竹被摆放在一张镂刻着祥云腾龙的白玉石桌之上,日光与温润的玉色辉映,给人一种“此竹只因天上有”的感觉。
王爷站在门口,侧身道:“你过去,把它给我捧过来!”
于是洛风黎走过去将绵竹抬了过来,递到王爷手中。
王爷捧着绵竹如捧心肝宝贝般,不敢让它靠身体太近,也不舍离太远,看着绵竹的目光目光沉醉而痴迷。
半晌,王爷冲他挥挥手,“你可以出去了!”
洛风黎一脸莫名其妙,却固执的不肯离去。
王爷捧着绵竹走到白玉桌旁,背对着洛风黎,“好好照顾渊儿!”
洛风黎“哦”了一声,感觉这话有点怪怪的!不过,也终归是让王爷答应了!
他冲王爷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回走。
虽然得偿所愿,但不知为何,洛风黎感觉怪怪的,似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那盆绵竹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王爷为什么一开始坚持不让岚渊去,而在他捧了一盆绵竹后就突然改变了态度?
洛风黎在返回的途中,一直在想这事情,七拐八拐就迷路了,一路走一路问才终于找回这里来,这也是为什么王爷会在他先到达此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