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恒躺在床榻之上,感觉十分疲惫,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俯身趴在他床头的沈灵杰。
他轻轻起身,斜靠在了床头上,沈灵杰被这轻微的响动声惊醒,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师伯,你终于醒了,你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着实让我担心了一把。”
陈一恒露出一份和蔼且安详的表情说道:
“老夫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一生已经活得够久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你已经得到了我和你师父的真传,是时候下山去历练一番了。”
还没等沈灵杰开口,他又不禁叹了一声长气,继续说道:
“在你临下山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对于这件事是否当讲我已纠结了许久,但眼下再不讲,恐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什么事?为何让您如此忧心?”
沈灵杰见他如此纠结,吃惊的疑惑道。
“这件事自然是和你沈家有关的,其实当年的天青峰之战,你爷爷沈浪使用的名剑‘意’,并没有战胜田啸天手中的‘桀戮’,而他之所以能获胜,是因为在对决的最后使用了暗器。”
“啊?!”
听了这话,沈灵杰差点惊掉了下巴,他那紧张而恐惧的眼神,写满了怀疑与否定的心情。
陈一恒轻轻的咳了咳,慢慢开口说道:
“这是真的,我是当年善德门派出的评判执事,为的就是保证比试的公平和公正,所发生的一切自然都是看在眼中的,而且我这手上的伤也是那时、、、”
沈灵杰一下跳离了床头,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惊恐之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他的心狂跳不止,他的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
“当年的对决,的确是我见过的所有对决中最精彩的一场,可惜这一场此旷古烁今的比试,只有我一位评判执事有机会见证。在前几百个回合中,你爷爷和田啸天都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伯仲,当时的场面,与其说是兵器与剑客之间的对决,不如说是年龄与体力的对决,谁能撑到最后,谁便赢了,谁知、、、”
陈一恒开始向站在那里的沈灵杰讲述了几十年前天青峰之战的始末,前面的故事确实与父亲同他讲的一模一样,可是到了后面的胜负手之处,事情却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在打斗即将到达尾声之时,沈浪因为体力不济,已经有些厌战了,他主动拉开距离之后,便想着如何迅速结束这一场恶战。于是,他决定使出最后的绝招,“浪剑三叠”。
正当他发功准备出招时,却远远望见不远处的田啸天将自己的衣衫撕扯开,用“劫戮”的锋刃在自己左边胸口划了一道口子,胸口处的血顺着刀尖缓缓的流了下去,直落在他的右手之上。
突然之间,他手中的武士刀仿佛有了某种魔力一般,通黑的刀身上竟开始显现出某种诡异的红色血光,这刀上的血色之气越来越浓,竟将他的周身围绕了起来,再看当中这人,他脸上的表情却也狰狞到如魔鬼一般,显现出一种人间从不存在的笑容。
“万龙归灵!!!”
他大吼了一声,一跃而起,手中的刀用力向下一斩,无数血红色的刀光便漫天飞舞起来,直逼沈浪这边而来,杀机四伏之下,他急忙使出了“浪剑三叠”,随着他手中的“意”剑狂舞,剑气形成的气场便如巨浪般向他扑去。
万千血红刀光便被这无形的巨浪拍散,消失在空气之中,三旬浪潮之后,已是沈浪自身的极限了,他茫然的看着眼前仍旧无尽的猩红之光,不禁绝望起来,可这些刀光剑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反而出现了一把遮天蔽日的巨大的“桀戮”朝着他的命门飞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宝剑向胸口一横,只听一声巨响,这猩红的剑气竟将他手中的“意”硬生生劈成了两截,而剑气则在他胸前一丝丝的距离前嘎然而止,留住了他的命。
沈浪刷的一下瘫坐在地上,脸上豆粒大的汗珠刷刷的落下,再看他的脸色却比那冬日的白雪还白上几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生不如死!而不远处的田啸天却也消耗了巨大的元气,用刀撑着地,半弓着腰,大气喘个不停。
站在一边的陈一恒却突然走了出来,肃声说道:
“胜负已分,田啸天的‘桀戮’击败沈浪之剑‘意’,居善德门兵器排行榜第一位,而‘意’则因为已经折断,从榜上除名!”
这时,沈浪突然站了起来,从鞋底抽出一把没有刀柄的匕首,不,细看之下这竟不是一把匕首,而是由几十把如纸般轻薄的刀片叠加而成。他催动内力,甩手将这些刀片向对方丢去。
田啸天此时在旁边喘着粗气,刚注意到匕首时却有些迟了,反而是陈一恒先他一步,抢先想把这匕首拦住,伸出右手去抓之时,这匕首突然散落开来,变成许多透明的刀片,陈一恒在半空中躲闪不及,右手竟被几把刀片穿掌而过,鲜血刷的一下溅射了出来,而几处筋骨也被割断,他躺倒在地上,左手抓着右手手腕,不停滚动这身体,疼的直叫。
其余的刀刃继续朝田啸天飞去,为了抵挡这四散的刀刃,他竭力挥舞起手中的兵器,将刀片纷纷击落在地,突然有一把剑刃从他的后背穿入,直透胸膛,飞了出去。
这剑刃正是断掉的那把天下第一之剑——“意”的前半截,他停滞在了那里,“桀戮”缓缓从手中掉落,整个人也就这样向前扑到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沈浪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面对眼前的一切,竟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是我沈浪,任何人都不能打败我!!!”
陈一恒此时已经封住经脉,暂时止住了血,站起身来,发狂的说道:
“你、你竟然敢坏了善德门的规矩,私藏暗器伤人!你这卑鄙小人!!!”
此时的沈浪精神已经异常癫狂,虽然他杀了田啸天,但是面对自己的失败,剑的折断,他还是无法接受,受了陈一恒这些话的刺激,他拾起地上的“桀戮”便向他慌乱的挥刀砍去。
“善德门的规矩你都忘了吗?!如果评判执事死了,比赛的双方都将被除名,永世被无尽追杀,你和你的筑剑山庄,当真不想活了吗!!!”
沈浪突然停手,这规矩他自是知道的,犹豫了片刻,他突然抬起手将刀尖对着陈一恒的喉尖,激动地说道:
“快想个办法,这天下第一我必定要得,现在局面已经如此了,他已经死了,而我用了暗器,你身为执事却未查明,也是死路一条,现在的你我便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
好一个同生共死,沈浪自然是怕死的,可这陈一恒又何尝不是呢,因为自己的失职,竟然被沈浪偷偷带了暗器进来,让人知道了,便已是死路一条了。
此刻二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眼下只听得到萧萧的风声在山谷中呼啸而过。自古高处不胜寒,此时的天青峰顶却仿佛比这世上最深的寒潭还要冷上千百倍,将二人狂乱的心跳冰冻在了那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