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谷的夜宁静深沉,微微有风,隐隐传来远处的松涛声,呜咽不绝,这让陈香兰想起了熟悉的南海潮声。
陈香兰自小生活在广西北海的沙头村,离南海边仅有数里之遥,每天都能听到隐隐的潮声,沙头村仅有几户人家,零散居住在沙头岭下,彼此极少往来。
陈香兰本来有个幸福的家,爸妈靠出海打鱼为生,生活虽不富裕,但也是其乐融融,直到她五岁的时候,爸妈赶海再也没有回来,陈香兰便跟着爷爷陈嵩居住在沙头村。
后来,陈香兰从爷爷陈嵩的嘴里知道,爷爷被逐出少林寺后不敢在中原停留,只身来到了沙头村,后娶了一个渔家女生下了她的爸爸,爸妈死后,她曾经数次问过爷爷陈嵩,中原是什么样?是不是也在海边?何日带她回中原?
每次陈嵩都是一言不发,独自一人坐在沙头岭的山顶望着北方,脸上总是悔恨交织的表情,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此时灵山谷的涛声让陈香兰突然很是伤感,她想起了爷爷陈嵩,她知道爷爷陈嵩视她如掌上明珠,自己偷偷跑了出来,爷爷陈嵩不知道该怎样着急呢,这样一想,她便有一种回去的急切。
可是,见到史一氓苍白痛苦的脸,陈香兰又难以割舍,不忍离去,她更不想与史一氓分开,她知道,自从扬州桥头的那一次回眸,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史一氓,仅仅因为多看了那么一眼,她便认准了一辈子,她把整个心都交给了史一氓,可是,史一氓的心分明又不在自己身上,这让她心里很是难过。
就这样,陈香兰忽而想起爷爷陈嵩,忽而想到史一氓,迷迷糊糊中伏在史一氓的身上睡着了。
不觉东方已发白,陈香兰被院中雄鸡报晓声吵醒,见史一氓依旧昏睡,轻轻起身来到院中,一夜俯伏在史一氓的身上,让她腰肢酸软,加上一夜思虑重重,令她倍感疲惫,她用力活动着酸软的四肢,想让自己变得轻松起来。
谷中的清晨,清亮安宁,空气湿润爽净,山顶弥漫着一抹白,天边已发亮。
陈香兰张开双臂,连着作了几个深呼吸,胸内淤积之气已出,顿觉神清气爽,她刚想往院外走,只见杜子玉兴冲冲从后院中走来,见到陈香兰在院中,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样东西,边跑边说话,语气兴奋异常,“香兰,真是太好了,药成了,快给那小子服下去。”
及至近前,杜子玉将一丸药递到陈香兰的面前,陈香兰伸手接过药丸,诧异地问到:“不是要两天时间才成吗?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
杜子玉笑道:“拙夫一夜未睡,这次当真是费了心思,直到天亮才成,急忙先作了一丸,让我送来,快,进屋去。”
陈香兰暗暗惊喜,快步进屋,轻轻扶起史一氓,杜子玉用手捏开史一氓紧紧闭合的嘴,陈香兰将药丸强行塞进史一氓的嘴里,杜子玉手指轻轻揉动史一氓的颏骨,药丸很快被吞进了肚里。
杜子玉道:“放下吧,让他躺着,一个时辰之内保醒,每日服三丸,二个月内保他痊愈,真替姑娘高兴。”
陈香兰急忙给杜子玉跪下磕了一个头,说到:“大恩大德,一生不忘,必有重报。”
杜子玉伸手扶起陈香兰,假装生气,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拙夫和我虽无甚才德,侠义之心尚存一二,治病救人也是我门的本分,谈何回报?这也是我门能济身中原武林正道的根本,快休言重谢之话。”
陈香兰喜极而泣,扑在杜子玉的怀里放声大哭,数日里的忧虑和牵挂全化作眼泪奔涌而出。
杜子玉轻拍陈香兰的后背,也没劝解,任凭泪水浸湿她肩头的衣服,她一动不动,她太喜欢这种牴犊情深的温暖感觉了,她甚至想让这种感觉永远留在身边,这种感觉如甘似露,对于一个女人,尤其不能生育的女人来说,真是感觉太美妙了,但她知道这是一种奢望,史一氓一旦好转,陈香兰必随他而去,她不禁隐隐有些伤感。
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猛听得史一氓“哎哟”轻轻叫了一声,陈香兰和杜子玉几乎同时来到史一氓的身边。
史一氓眼皮动了几动,慢慢费力睁开了眼睛,连日来毒液的侵蚀,让他的目光显得涣散无光,只见他牙关紧咬,头顶冒出豆粒大的汗珠,脸上的肌肉忽然变得扭曲难看,双手紧紧抓住褥子,显得极其痛苦和挣扎。
陈香兰不明所以,惊呼一声,紧紧抓住史一氓的胳膊大声喊到:“史一氓,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好吗?”语气透着哭腔。
杜子玉搭住史一氓的手腕,见史一氓的脉搏跳动猛烈,浑厚有力,知是解药在起作用,当即拍了拍陈香兰的肩膀,笑着说到:“姑娘不必担心,这是以毒攻毒,解药正在生效,这小子的内功深厚,正在往外逼毒呢,一个时辰之后就没事了。”
陈香兰依旧一脸的怀疑,道:“你看他如此痛苦,恐怕抵受不住的,我该怎么帮他?”
杜子玉道:“放心,他的内功修为足够把毒逼出,如果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功,也很难支撑到现在,没事的。”
陈香兰依旧不放心,紧紧地盯着史一氓的脸,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的一个疏忽断送了史一氓的生命。
果然,未及一个时辰,史一氓的脸渐渐放松,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晕,通体大汗淋漓。
杜子玉喜道:“成功了,快拿毛巾帮他擦汗,他体内的毒已经排出大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浸入筋脉的毒还要假以时日方可排出,行百里半九十,这要耗费些功夫的。”
陈香兰闻言急忙取过毛巾擦去史一氓脸上的汗水,史一氓睁开眼睛认出是陈香兰,忽感诧异地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是在府衙后院吗?”语气生硬和冰冷,这让杜子玉心内有气。
陈香兰眼含热泪颤声答到:“你中了桃花毒,这里是灵山谷,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吓死人了。”说罢手拍胸脯长出一口气。
史一氓猛然想起自己晕倒在湘潭城头,环顾四周,见自己躺在陌生的炕上,陈香兰又是颜色苍白,一脸憔悴,顿时明白了过来,轻声问到:“是你救的我?”
陈香兰点了点头,杜子玉心中有气,忍不住说到:“不是她救的你,难道是你自己走来的?是她一路背你来的,连声谢字都不说,可见也是一个薄情之人,可惜了姑娘一番心思。”
史一氓无故被抢白了一顿,脸色微微一红,好在脸上本就红晕,也不甚难堪,张口说到:“谢谢陈姑娘救命之恩。”
陈香兰脸色一红,含羞说到:“谁要你谢啦,你没事我就放心啦,你晕了三天呢,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史一氓勉强笑了笑,道:“感觉好多了,这位前辈是?”说着话,眼睛看向杜子玉。
不等陈香兰开口,杜子玉大声说到:“我叫杜子玉,是我拙夫救的你,你昏迷的几天都是这位姑娘照顾的你,你小子有福气,她的心可全在你身上了,你如果对她不起,那可真是忘恩负义薄情君子了。”
陈香兰越发不好意思了,急忙拉住杜子玉的胳膊,含羞带臊地说到:“前辈,我和她只是好朋友而已,谈不上谁对得起谁呢,您可别乱说话,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杜子玉“呵呵”一笑,眉开眼笑,道:“好好,我的傻姑娘,我什么都看明白了,不让我说就不说,我去给你们做两碗面,你陪他说话。”说完转身出屋奔后院而去。
史一氓急忙撑起上身,急声说到:“谢谢前辈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生不忘。”
“谁希罕你的感谢,我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才求拙夫救你,你可要明白我这么做的意思。”杜子玉的声音从窗口传进了屋里,语气显得有些冰冷。
史一氓自然听出杜子玉话里的意思,不由看了一眼陈香兰,见她眼含秋水,脸上灿若红霞,忸怩羞涩,如芙蓉出水,如莲花带露,心头顿时一热,心神一阵恍惚,猛然感觉身体从内而外如蚁虫叮咬般疼痛,急忙收敛心神,暗运一口气游走七经八脉,直运行了一个周天,疼痛渐消,再不敢分心劳神,静静地躺着运气排毒。
不一会儿,杜子玉端着两碗面进来,每碗面上面均摊着一个煎蛋,她把面碗放在炕上,笑着对陈香兰说到:“姑娘,你也趁热吃一碗。看你憔悴得很,我看着心疼,你先别管他,你吃完了再给他吃。”
陈香兰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不饿呢,他可是几天没吃东西了。”说着话,端起一碗面转向史一氓。
史一氓急忙起身想接过面碗,一时全身酸痛,重又躺倒在炕上。
陈香兰心头一颤,右手一抖,面碗险些脱手,急用双手捧住碗,热汤流到手上,烫得手背红肿一片。
杜子玉心疼地接过面碗,用手帕擦着陈香兰手上的面汤,埋怨道:“女人怎么都这么傻,为了臭男人都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瞧你烫成这样,也不知道能换来什么。”杜子玉边说话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在陈香兰的手背上抹了一层黄色的膏油,一脸心疼地问到:“还疼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