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筑剑山庄与家人团聚了几日之后,沈灵杰再次踏上了前往断崖斋的征程,不管过去两年发生了什么,沈家终究是要给他陈一恒一个交代的,而且在他师父离世之前揭示了他身体中的秘密之时,也要他去陈一恒那里寻求帮助。
于是,一人、一剑、一马就在这样一个初冬的清晨,踏着点点的雪花,一路驰骋向东边而去。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出行倒是颇为顺风顺水,没过多少日子便去到了济南城,在那里他稍微停留了两日,寻到了之前帮助过他的川西镖局陈三皮的家。
他轻轻的扣响了黒木门上已经有些泛旧的门环,过了片刻,门内传来了一位中年女子的声音。
“谁啊?”
“哦,请问这里是陈三皮的家吗?”
门轻轻的开启了,沈灵杰看到了一位长相平淡,但笑容可掬的女子。
“我是陈三皮的婆娘,他因公事去外面了,不知你找他有何事?”
“我之前在这里遇到了点难处,幸得他解囊相助,才让我能顺利返乡,这次回来,特地将银两奉还。”
说罢,他从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了一个钱袋,找出了五十两银子,恭敬的交到了女人的手中,便转身要走。
那女人连忙说道:
“公子要不要进来喝点茶水,小坐一下?”
沈灵杰头回过头来笑着答道:
“多谢夫人好意,我这次还有要事在身,有机会定会再来拜访,先告辞了。”
他一跃飞身到马背上,熟练的骑着马朝着大路奔去了。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城,走过了郊外,走过了平缓的山丘,来到了一片险峻山峰的脚下,山路崎岖环绕,行至某些路段竟只能一人侧身而过,这马自然是骑不上去了。
他掉转马头,来到了离此处最近的一处驿站,将马暂存在了那里,给足了银钱,约定好过些日子必定会来将马取回。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灵杰便背起包袱和青虹剑,独自一人朝着这巍峨的高山走去,山路盘旋而上,时缓时险,比之前山洞处的几丈高的断崖不知险峻了多少倍。他集中精神,小心翼翼的向上爬去,眼下经不住半点马虎,可是突然他却想到了一件事,便找了处平缓的地方,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上到了这山顶之上,见了那陈一恒,他也让我爬下山去打水该如何是好?!这二人师出同门,该不会整人的手段都是相同的吧?
他稍作休整,喝了些水,便又向上爬去,谁知走出了几里地后,陡峭的山路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节节的石板阶梯,沿着山坡径直而上,直通到山间的林雾之上,看不太真切。每块阶梯的跨度虽然很高,但毕竟比之前的窄路安全了太多,他露出了些许轻松的表情,深深地抻了一个懒腰。
一个声音突然从这山中飘荡而来。
“请问是何人,前来敝斋叨扰?”
沈灵杰听不清这声音究竟来自何处,只觉得声音在林间激荡,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似乎很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狮吼功?这该如何是好?我又不会这功夫,答了他的问题他也未必能听得见。想着想着,他便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
“在下,筑剑山庄,沈灵杰,应约前来。”
沈灵杰用尽全力,喊出了这么十来个字,也不知那陈一恒听见了没有。他想着还是继续向上爬吧,谁知这时从他旁边的山林中突然走出一个老者,身着白袍,须发尽白,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缓缓的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耳朵,又慢慢说道:
“我在你身旁询问,又不耳背,你为何如此大声的吼出来,震得我双耳生疼。”
沈灵杰见了这老头,不禁哑然无声,心里想到:莫非这是陈一恒,且跟我师父一样爱捉弄人?他摇了摇头,镇定了一下说道:
“在下沈灵杰,刚才未发现你就在身旁,还以为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之术,这才多有失礼,请问老先生,您就是陈一恒前辈吗?”
白发老者稍微现出了些许笑容,柔声说道:
“老夫就是陈一恒,你的父亲之前写信说,你在来我这里的路上失踪了,一直未有音讯,对此我颇感自责,如今终于见到了你,你且随我前去斋内,早些给你父亲写封回信才是。”
这老者说话张弛有度,考虑得又如此周到,沈灵杰心中暗自佩服,也不失礼数的答道:
“回先生,我之前遇到些意外情况,现在已经跟家里报了平安后才前来贵宝地,履行我们沈家同您的约定。”
“如此甚好,你且随我前来吧。”
说完,这老者便踏上石阶,一步步朝上走去,沈灵杰注意到他的双脚在白袍之下,踏步的速度越来越快,片刻间竟出现了重叠的幻影,而他的人就这样不见踪迹了。沈灵杰见状,心中十分惊叹,便也十分卖力的向上攀登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这山顶之上,他更是被这断崖斋和山顶的大好风光所打动了。此时虽为冬季,万籁俱寂,草木皆黄,可从这山顶望去,却犹如黄河的滔滔江水一般,有一种流动的魅力,让人不禁想要投身进去,而这断崖斋坐落之处,更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山海相接,深蓝色的海浪与黄色的波浪相接,有一种如梦似幻的诡异之美。
而眼前的这座建筑,却也当真配的上这令人赞叹的自然风光。且看这一砖一瓦,一石一木,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都布置得整齐有序,详略得当,多一分显得臃肿,少一分显得不足,不知是怎样的奇思巧构才能换来这样一座朴实而优雅的居所,放眼望去大气而得体,与这山和海浑然一体,相映生辉。
看着眼前的一切,沈灵杰却想起了之前那个破旧的山洞,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温暖与伤感之情,若是那个坏老头也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该有多好。他慢步走进这断崖斋内,斋内的布置与外观自是相得益彰,而陈一恒此刻正端坐在厅内的座垫之上,闭目凝神,双手搭在盘起的膝盖之上。
“你的房间在右手边的第二间,今日且稍作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是,多谢陈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