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并州寻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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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爷,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前面就是马邑镇了,出了镇子再走半天就出并州了。”阿福正弓着腰冲着身前的银发水蓝袍老人说道。

  “阿福,你我都老了,不要再弯腰折腾自己了。文正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是不会安心的。”水蓝袍老人袖口微震,随即将福伯扶正了身子。

  “大爷,主家出事我心不安呐!老爷一生育人无数,到头来到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结果。”福伯话音刚落,便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一个都没留下啊,一把火就这么断了计家的香火。天理何在啊!”

  “阿福,起来吧,赶路要紧。天意又有谁能懂?师傅曾给师弟批过命,他的血脉不会这么容易断掉的。”

  “大爷,我来驾车吧,您歇一会儿。”

  水蓝袍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迈进马车内盘膝打坐了起来。车辕上,福伯驾着马车,继续朝着北方赶去了。

  马邑镇上,一群塞北着装的汉子正赶着刚从塞外套到的马儿和羊群赶向马场。

  马邑镇说是镇子,实际上却是一座坞堡。北地多流寇,为了能更好的活命,自打汉时起此地便有了自己的私兵力量。黑石高墙之上,此刻正人影攒动着。

  “喂,东子,你们今晚都把眼睛擦亮了。白天他们刚换了过冬的盐酒,这群狗东西说不定又给老子耍酒疯闹事。”

  “给我跟着点他们,让他们老实点儿。堡主那今儿来客人,晚上就不来队里巡视了。你们也别想偷懒,要是出了岔子,你我都别想好过。”堡主府侍卫大头指着东子说道。

  “得咧,大头哥,您赶紧回府歇着去吧,他们明儿还要赶早回牧场搬家,不会闹事的。”

  “那就好,有事立刻通知我。这点酒是堡主让我带给你们巡城的兄弟们的,暖暖身子就好,别给我全喝光了。”

  一帮守城巡逻的汉子们见有酒喝,顿时满口念道着堡主英明。

  大头见这群见酒眼开的猴崽子们,笑骂着抬脚踹了东子一脚。让他们赶紧去跟着那帮鲜卑族的汉子们。众人见交代完毕,各自闷了一口酒后,满脸红光得便去巡城去了。

  马邑镇堡主府上,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接待着福伯和水蓝袍老先生两人。

  “福伯,您老怎么来并州了,先生可还好吗?”上座的魁梧汉子对着正跟随堡内侍从步入大堂的福伯笑着说道。

  “快请坐两位,福伯,这位老先生是?”魁梧汉子大步上前握着福伯的双手,将其引入上座。

  福伯没有顺势落座,反而握住汉子的手说道:“元显啊,十几年不见你是越来越结实了,快快过来见过大先生”。兴许是突然遇到在世不多的故人,福伯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将步元显介绍给大先生。

  “大老爷,这位是老爷多年前的弟子步元显。字是老爷给赐的,叫匡正,当年的瘦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一堡之主了。”

  “老爷若是见到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福伯边说边引着步元显走到大先生的跟前。

  “元显,快拜见你大师伯,文始先生。”说着,福伯背过身暗示着呆在原地的步元显赶紧行礼。

  步元显见状不疑有他,正要叩首行大礼。忽然见文始已然不见踪迹,没了叩拜的人,步元显也没再拜下去。

  只见福伯却突然一叹,似有些遗憾。

  文始此时已然落座在堂中上座,步元显回身望去,却有些不忿。但当着福伯的面,也就没有计较了,只当做世家文人的清高做派罢了。便扶着福伯落座在了堂中。

  “福伯,您还没有告诉我您怎么会来我这北地呢,是先生有什么麻烦了吗?”步元显没有对着上座的文始询问情况,反而望向一旁的福伯。

  福伯望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文始,见其面容平静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将发生在平阳计家的灭门案告知了步元显。

  上个月十五,他好不容易快马加鞭的将百日喜帖交到交河城中大老爷的信使手中,等待着大老爷下山一同回家。回返途中一路无碍,除了被大漠的沙尘暴耽搁了数日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平阳郡。

  但谁知就在回到平阳计家的那一晚,迎接二人的既不是庄上后辈的问候,也不是洗尘的热汤。而是已经被大火焚毁殆尽的庄子。

  他当时便气郁攻心,昏死过去,若不是大老爷救治即时,怕是当场就去见庄子上的人了。

  步元显越听越惊,文正先生的身影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那道永远挺直的脊梁和始终自信随和的笑容,如今就这样消失了吗?

  步元显突然说道:“先生的尸骨葬在哪里?我想要为他老人家送最后一程孝。”

  文始这时忽然睁开双目,目光正巧对着正在说话得步元显。步元显顿时冷汗直冒,不知这位老先生为何这般盯着自己。

  正当步元显想转过身来时,却感身子不得动弹,就这样与文始对视着。

  “计师弟的尸骨尚未寻到,一同不见还有阿福的内人和我那即将满月的小孙子。”文始平静的对着面前的步元显说道。

  见步元显有些心神失守,文始两指一动将一粒蜡丸搓开度入步元显鼻腔之中。

  “运功,用内力化开这粒清心丹。”步元显脑中激荡着这句话,登时聚拢心神,按着文始的话开始运功化药。

  盏茶功夫过后,步元显终于恢复了平静。

  步元显此刻正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不同于文正让他们感受到的君子舍身之威严;眼前的老者令他感受到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见步元显已经没事了,文始呼了一口寒气后,这才对着步元显说道:“步小子,好些了吗?”

  “舒服多了,大先生。刚才在下气息突然紊乱,心神险些溃散,多亏先生即使出手相助。”此刻步元显不敢口称师伯,只好改口称呼文始大先生,说罢起身拱手谢道。

  “你初闻计家之事,心有所感,气息紊乱乃正常之事。”

  “但老朽自进门之后一直在运功调息,刚刚开口将浊息运出,这才摄住了你的心神。”

  闻言,福伯赶忙询问文始是否身体有碍。

  文始回了句无碍后,便不再有过多的解释。

  原来当日在平阳为福伯疏通气血时,文始亦是心血涌动,只是运转长生诀暂时压住心头紊乱的那口真气。等到福伯醒转之后,心头的那口真气已然不知窜到哪处经脉了。

  随行的这一路上,但凡一有时间,文始便会打坐运功,一点一点消磨体内的这股郁结之气。

  刚才在福伯与步元显交谈之时,恰巧磨灭了最后一丝郁结之息。通体舒畅之际,剑气裹着剑意,透体而出。这才将步元显的内力震散,险些心神失守变成痴呆。

  作为补偿,那粒清心丹中其实裹着半粒增长内力修为的大药。以文始的修为助步元显消化这半粒丹药的药力,只一下,便帮助步元显功力大进。

  如今步元显体内功力的增长,只是被文始的剑气暂时给压在了体内,他暂时还只能感受到一些微末的变化罢了。

  步元显此时见文始先生身上的气势消融,便开口问道:“大先生说计先生失踪是怎么回事?”

  福伯此时接过话来,解释道:“元显,是这样的,老爷和小主人还有内人的尸体或者说活人现在下落不明。”

  “按大老爷的推测,庄上的人都是先中毒之后再被人放火烧庄的。我们在托人埋葬大家的时候发现少了老爷的尸体。”

  “身配计家玉牌的尸体里没有老爷的计家家主玉牌;内人身有显疾,幼年失了左脚小指,所以容易辨认;小少爷的尸体就更容易分辨出来。”

  “我们沿路打听,终于打听到永安县有人见过内人背着箩筐,怀抱着一个婴儿在城门不远处歇息了片刻便向北去了,我们这才沿路来到并州,眼看并州快要走完了,还不见人的踪影,这可如何是好啊。”

  眼见计家罹难,血脉就要断绝。步元显只听的心头烦闷,但听说还有计家人未死,便问道:“福伯,并州境内多匈奴族人,各部各族各氏混杂,你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

  “早年我蒙东瀛公赏识得了这个堡主,这些年在并州也有些眼线走卒,我找个画工把福婶的样貌绘下来,一定要保住计家血脉。”

  说罢,步元显回身望向文始说道:“大先生,您和福伯还有打听到先生的下落吗?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平日里只初涉略剑术,此次遭逢大难,我担心…”

  “元显,老爷的事你不必担心。老爷功参造化,必能逢凶化吉。我们只要能保住计家最后的血脉,等到老爷回来,定能重振计家。”福伯突然开口打断步元显的话。

  “福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生何时学得武学?我们被先生收养多年,不曾听说先生有习练武功啊?”步元显有些吃惊的问向福伯。

  “阿福没有说错,文正与我同出一脉,剑道已达至人之境。世间能败他的人不多,且多与我有旧。与我有仇的那些老家伙,也不敢枉杀无辜。”

  “步小子,文正他这二十余年已经不再习练寻常武功,世间知晓他武学修为的人已然不多。”

  “元显,老爷,定是去追击那伙贼人去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小少爷。”

  “那我们就先寻找到福婶吧,正巧今天入冬前最后一批塞上的羊马被送到堡内。我着人快些画完婶子画像,立刻派人拿去让随行过来的牧羊客们辨认。”

  步元显说罢,不再多言。立即吩咐下人去请画师过来。

  不多时,步元显唤来侍从,嘱咐他们拿着画像张贴在城内告示牌上。另附了一份让他们拿去询问停留在马场的鲜卑汉子们,在北上的路上是否见过此人。

  马场客栈内,贩马卖羊的鲜卑汉子们正高声庆贺着白天交换来的过冬物资。大堂内酒气冲天,只见这十几位认定这是入冬前最后一场酒会了,也不顾明日早起返程搬迁的事情了。

  眼见着十几位大汉,摔跤,划拳,劝酒,拼酒,斗酒。老板早已见怪不怪了,任由等人肆意潇洒。连平日里不怎么喝酒的老牧客纥骨牧都架不住众人的哄闹而拼起酒来。

  “老纥骨,今年过冬你怎么备这么多细食,你家的羊**我可是想念的狠呐,可惜今年你那里产的少了”。喝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的拓跋石坐在纥骨牧对面边同纥骨牧划着拳,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

  也还浅,但众人此时已然快喝断片了。老纥骨牧没好气的抢过拓跋石手中的酒坛,给自己满上了。随后说道:“天知道你的肚子能装多少羊**,你婆娘都应付不了你,还来我这里讨食。”

  马场客栈的大门突然打开,冷风吹的众人鸡皮疙瘩直冒。众人手里的酒却是不停。只见大头拿着从侍卫统领那里得到的福婶画像进到大堂,一个桌、一个桌得问着众人。

  “他娘的,东子那小子说这群狗东西明天要早起,不会喝多,还拍胸脯保证不会出事。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大头刚骂了一句,就听到老纥骨牧对面一桌的汉子耍起了牧刀,酒坛、桌子、长条木凳被劈砍的丁玲咣当。许是觉得不尽兴,只见那糙汉子从后腰又抽出一把钢刀。

  双刀挥舞,刀锋掠过四方酒桌、栏杆,桌椅栏杆应声断裂,切口整齐,劲力十足。众人见状,却是大呼过瘾痛快。

  只见大头被此景气的不轻,但奈何堡主有言,要依什么“天性”管教这些汉子,只能用鲜卑的办法“征服”他们。

  但奈何自己打不过他们,这“管教”之法自然不能奏效。

  放眼全堡,只有堡主和他身边的几位贴身侍卫能斗的过眼前耍刀的汉子。自己也只能干巴巴得看着他们在此喝酒闹事。

  草草问过四周的酒桌之后,大头将画像留在掌柜的案台上便赶忙离开了这酒池肉林之地。

  老纥骨牧此时也喝高了,刚才来人的军头说的什么他也没听清,见那军头满脸怒气,自己也没去触那霉头问他说的什么,便趴在桌上睡去。

  梦中,老纥骨牧想起捡来的小家伙便心生笑意,这是上天赐给他这位独身老牧羊人的宝贝,小家伙剑眉星目,像极了当年随军打仗意气风发的自己。

  小家伙现在应该正喝完奶睡着的吧,正好邻家汉子的婆娘刚生了个女娃,小家伙来的正是时候,不愁没奶吃了。梦越睡越沉,渐渐的老纥骨牧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美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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