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和兰儿见所有打斗的迹象都停了下来,现在只有清晨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呢喃,凉凉的。兰儿担心父亲内力耗尽会被人下暗手,和吴雪二人就往那边赶去。
走出几步,张道长却没有动步。兰儿道:“张道长不去吗?”
张道长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不,去...不去...那里都是群不要命的强人,老道还想多活几年!”
兰儿和吴雪两人去,保不成还会有其他有战斗能力的人,他们武功不高,恐难以御敌,所以兰儿灵机一动,想让这个道士帮帮忙。
见过了这么大阵仗后,吴雪瞧得这个道士除了脚下功夫很是了得,其他的倒是一点没有突出的地方。可经历了这前前后后的种种高手过后,他已经无法小觑任何一个人了。
因为你不知道,这大街上某一个喝着辣汤吃着油条的腌臜汉子是不是就是一个高人。
兰儿狡黠地笑着,说道:“先前张道长不请自来,怎么现在怯了?”
张道长心想这小丫头看着天真无邪,实则是个伶俐狡猾的小狐狸精她笑起来真的无法让人拒绝。
张道长讪笑道:“我只是好奇心使然...”然后他义正言辞道:“贫道潇潇洒洒过了半辈子,可不能在这里折了。”
兰儿道:“你不去?”
张道长摇摇头,道:“不去。”
不料兰儿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更加甜美的笑,语气像是在撒娇,“张道长其实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弱,从刚才那俊逸的轻功就可以看出来。”
吴雪此刻已经走远了,兰儿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她不可能让他自己面对危险,哪怕是可能的危险。
兰儿道:“再说了,我父亲糙汉子一个,光我和师兄怎么可能搬得动呢?这么冷的天不可能让他在地上躺着吧?”说着她神色又微微转悲,那可真是勉强的微笑看起来更是惹人心怜。
可这张道士看来不是铁石心肠,他说道:“就只是去看看?”
兰儿连连点头,浅笑道:“就只是去看看。”
吴雪此刻已经到了中心点,石业兰和余伴尘已经躺在了一片废墟里。他急忙到了师傅身边,发现他脉搏还算正常,应该只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你来了?”
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些许揶揄的意味,尤其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吴雪看向那边,宋义也在看着他。
他依旧带着笑,好像并没有受影响。他的那柄黑色铁扇合起,咋一看像是一个黑色的铁尺。
吴雪笑道:“我本就该来的。”
宋义扇柄在手中悠闲地拍了拍,道:“不错,你应该来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也更应该死在白花台的。”
吴雪微微一笑,道:“看来你的计划落空了,因为我正好好的站在这里。”
宋义道:“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看向地上的石业兰,“你有个好师傅。”
吴雪道:“你倒是有个好帮手。”
不言而喻,正是指余伴尘。
没想到宋义突然叹了口气,怅然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敌过石业兰。”
吴雪心想他果然还不知道师傅其实不是中原人。当然他的名字也不叫石业兰,也不姓石。
宋义道:“只是你有点不太明智。”
吴雪笑了一声,道:“哦?”
宋义道:“原本你可以就此罢手,逃得远远的。”他语气加重了些许,有些狠戾,“可你还是来送死了,这点我没有想到。”
就算吴雪他们逃离这里,难道就会安然无恙?岂不是还要心惊胆战地度日?鹰犬的追杀,暗敌的毒手,都会让他们永无安宁之日。
吴雪淡淡道:“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教你计划落空了?”
宋义一笑,道:“好胆气。”
吴雪道:“胆气倒没有多少,道义还是知道点的。所以我不能走。”
宋义道:“道义?”他有些失笑,“我难道要跟江湖匪类讲道义吗?”
吴雪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就准备赶尽杀绝?”
宋义依旧在掌心敲打着扇子,道:“宋某也只是使命使然。倒是你”他眼神一冷,“我已经略有耳闻,你是芙蓉城吴家人。”
吴雪笑道:“没想到我居然如此出名,走到哪都有人知道我,也想害我。”
宋义道:“想害你的另有其人,只不过谁教你来了我英璃,还要跟魔教和十二琉璃庄同流合污?”
吴雪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误解跟魔教同流合污了,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突然想对秦霖和秦如梦说道:瞧你们,把我害成什么样。
吴雪没有说话,他也已经不想再辩解了。当一个人不再关注别人对他的评价而是专注自己内心世界的时候,是一种收获,也是一种丢失。他已经知道了有很多事情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力挽狂澜的,这样一个被加了速的世界,偏离了正轨的车,就只能车毁人亡。
可他必然无法按部就班,他是一个不是到家在何处的旅人,一个身负深仇大恨的复仇者,一个被强行推进江湖漩涡的雏鸟。对于这一切,他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又不得不去适应。
成长就是令人无可奈何。
这江湖,看起来就是你若不狠下心,别人就会对你狠心。
这就是吴雪离开家门步入江湖时的感觉,无比险恶,无比拘束,无比压抑。
“你说江湖险恶,却不知人心更为险恶。”
“江湖那么大,人总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定位。”
“青山绿水,山河秀美,我们去看一看好不好?”
吴雪耳边依稀响起熟悉的话语,还有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一个即使在看到了一个寻常的野花野草都会发现它的美丽的女孩。这让他从新拾起了那些已经被他丢弃的简单的快乐。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对世界依旧有些困惑,但是已经不再惘然若失了。
即使是在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他都会正面以对,哪怕他对面的是一个他曾经见之逃避的、无比棘手的敌人。
宋义凝神打量着这个十七岁少年,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宋义微微一笑,道:“很好。”
说着,身形一动,脚下踏起一股尘烟,竖着扇子就向吴雪掠去。
“欸,你的对手是我们!”
那个瞎眼的男人喊到。
女人道:“千万不能让那吴家小子死了!”
“知道。”
“知道还不快动!!!”
在女人的督促下,那男人托着女人,寻着声音飞奔过去。
令人惊愕的是,这对夫妻虽然身体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可功夫且丝毫没有落下。
只见那男人飞速迈着小短腿,跑的奇快,方位丝毫不差,甚至连脚下的磕磕绊绊都能顺利躲开。他的眼睛坏了,可他的耳朵能够洞察秋毫。感觉,是能够相互补偿的。看来,失去的一些,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填补回来。
宋义迈开大步,拿着铁扇直向吴雪天庭中间点去,他的身后传来那男女大声叫喊的声音。
“嘁。”
宋义呿口而嗤,脚下动作并未停下以应对后面的威胁。他反手将扇子一展,顿时一阵清脆的金属机括的声音接连响起,急急飞散出一排长针!
女人一见,喊到:“吴家小子快走远点!”
男人听声辨物,道:“有针!”
说着身子轻盈地跳起,长针几乎是擦着衣角掠过。
宋义冷笑道:“天真。”
手指覆在扇面上,向后一牵拉,那飞出去的一排长针倏尔又向后飞来。
女人发觉到了身后的威胁,道:“又回来了!”
男人道:“知道了!”
他侧过身子,从两根针之间的夹缝里穿过,可突然宋义眼睛一睁,露出一道锋芒,说道:“结束了。”
他将手中的铁扇一合,那男女突然被什么东西划伤。
女人看着血珠悬挂在空中,惊道:“是丝线!”
那几根针的尾部连接着极其细微的金属丝线,切割能力极强,他们身上已经中了几道,伤口还隐隐有些酸麻。
男人突然脚下不稳,跪了下去,他身上比女人多了三道伤痕,他支支吾吾道:“有...有,有毒!”
宋义已经收回了毒针,它们又从新回到了那柄铁扇的扇骨里。
“不错,我的暗器确实淬了毒,就连丝线上也涂抹了毒。”
他的铁扇在阳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是一种无比深邃的黑。
可这样一个精美的折扇却是杀人的凶器。
宋义扇着扇子,悠然道:“你们中了我的毒,很快就会浑身麻痹,最后器官衰竭而死。”
吴雪道:“他们可能还不会死。”
宋义道:“哦?”
吴雪蹙着眉,说道:“只要是毒,就会有解药。”
宋义道:“你以为我有那种解药?”
吴雪看向宋义的左手,他正是左手拿的扇子。
他说道:“你必然有,要不然你左手虎口处的伤是怎么解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