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成圣
江匡臬将心卷摊在腿上，慢慢的讲述起当日讲法中断后的内容。
堂下众人时不时的点头，显然心学确实是让他们大有所悟。
许久，江匡臬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如此，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游舫中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众人皆是在参悟.....
“呼~~”缓了口气，江匡臬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的嘬着。
“敢问夫子.....”许久之后，张白圭醒转问道“心学、理学，孰对孰错？”
江匡臬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张白圭“你认为呢？”
“我......”张白圭语竭，不知道该是怎么回答。
心学确实是给他解决了许多的问题，对其也是心悦诚服，但是理学却是从他蒙学之时就是接触，其中的领悟见解亦是不少，也帮助他更加理解天地人伦，难道这些都是错的！？
江匡臬点起了红泥小炉，悠悠的说道“张公子平日生火喜欢是用炭，还是用煤？”
张白圭一愣，没有明白过来。
江匡臬继续道“煤的火力大，但是烟燎熏人，炭虽说没有太大的烟气，但是这火力却是不强。所以煤多是用于伙房，锅窑，而炭却是用来烧水。但是你能说，煤就一定不如炭，就是理应弃之不用吗？怕是会被人打死......”
茶汤一沸，江匡臬将其倒入钵中，接着说“不管是煤、炭还是心学，理学，我们需要的都不是它的本身，而是这锅中的水，而是教化百姓，成就圣贤的儒道！”
“你问我心学理学，孰对孰错?”江匡臬将二沸茶水倒出，接着说“就算我现在是心学的开创者，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心学有不足，但是理学也是一样。”
“但是，有关系吗？为什么你们一定是要争出一个高下？难道你是要靠着这黑乎乎的煤炭解渴？”茶水三沸，江匡臬斟了一杯茶递于张白圭。
“记住了！我等读书人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太过关注着细枝末节，只会是走了歧路。”
张白圭愣愣的接过茶水，怔怔的出着神。
“江师今日高论，当真是让我这老头子佩服啊！”黄太冲走了过来，与张白圭一样，很是恭顺的坐在下位“今日先生之话当真是得让博涵听听，他也是太过执着了些.....”
江匡臬没有说话，对于叶博涵，他心中有气。
他今日来固然是有听习心学的想法，但是更是想调节江匡臬与叶博涵之间的矛盾。
本来看着江匡臬于学说之上颇为大度开明，但是叶博涵当日做的太过，江匡臬始终是没有真正原谅他。
这一下，真的是针尖碰麦芒——针锋相对。
“只是不知道先生明日之事该是怎么解决.....”黄太冲叹了一声，问道。
“心理之辩不会再拖到明日了！”江匡臬淡淡的说道。
“啊！？”黄太冲看了看外面已经挂起华灯的西子湖畔“先生是想现在去找博涵论道？”
江匡臬只是微笑着摇头，忽然，天边异象大起，有紫气东来之像。
“来了！”
沈府，叶鑫盘坐在地上，看着手中卷轴苦笑。
【江兄，你这是在给我挖坑啊！】
天空，阴云密布，紫青色的雷电暗暗闪烁。
【可是我还是得乖乖的往下跳，哎~~】
“吾，叶鑫，今日成道！”
轰~~~
话音方落，天空便是一阵霹雳大作！
“叶鑫，还真的是有本事啊！”江匡臬看着喃喃道，只感觉自己手中心卷震动，似愤懑又似开怀......
江匡臬咳不仅仅是熟读阳明理学，正本的《朱子语录》也是囫囵的看过。
他让李珂送过去的便是从中截取的一些精要，送于了旁人或许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甚至会是头晕脑胀，难以理解。
但是江匡臬却是相信叶鑫的水平。
这一定是能解除心中一切疑惑，勘明至理，汇纳理学百年来的精华，成就圣位！
“先生你这是......”黄太冲震惊。
联想方才种种，完全是不敢相信....
“很震惊是嘛！”
黄太冲点了点头，谁会想到会有人在论道之前帮自己的对手成就圣位的？
“其实我也是挺震惊的，竟然会是想到这个办法。”江匡臬苦笑“心理之辩绝对是不会拖到明日了！”
李珂这样的士子在第一次听道时便是能选择心学，这让江匡臬明白了一件事，所谓的道统之争，虽是残酷，但可能并不在理论上。
就如江匡臬所说，心学、理学虽说观点有所不同，但是所求的东西却是一致的，理念上完全就是有共存融合可能。
大家起码表面上都是谦谦公子，这种可以坐下来慢慢谈的事情，那里用得着争得狗脑子都出来了？
江匡臬想了许久。
利益！！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普通读书人，担心的是自己的仕途会不会受到心学的影响；入世的大儒，担心的是自己的官职和学生，以及学说的传承；而像叶博涵这样成圣有望的大儒，担心的是自己的未来的路！
唯有如此，大家才是会这般的激动，愤怒！
相反，像李珂、张白圭这样仕途一片光明的，像南雷公这样隐居的，无望成圣的，更是容易的接受心学。
心学若是想要传播，这些事必须解决。
第一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心学并不会造成彻底的改变，同时更是会催生出王夕堂这样的支持者。
江匡臬有十年的时间跟他们慢慢耗，他们也是比不过江匡臬的手段。
但是第二点，确确实实是愁坏了江匡臬。
最终也是想通了。
理学也是需要一位圣人！
只有这样，这些入世的大儒才不会是担心因为心学的蔓延，彻底毁了他们的学说。
这样，有望成圣的大儒才是看见明路。
这样才是真正的能跟自己这位心学圣人抗衡！
说到底，江匡臬需要一个真正对等的对手。
而有望成就圣位的，只有叶家两父子。
江匡臬理所应当的选择了叶鑫，这位真正知心的好友。
虚空之中，众圣几乎都是瞪大了眼睛，孔丘也是注视江匡臬，许久微微一笑，一挥衣袖，一道神魂飞向下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