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澜一心要留下柯一尘,说打便打,毫不迟疑地扑向关浮沉,一掌盖下如雄鹰振翅。关浮沉瞧也不瞧,掌中短刀飞速划向他脖颈。王星澜大惊,连忙拧腰,一个旋身躲开刀锋。
这时费九关的照胆攻到,他不愿伤人,出刀同时大喝一声:“小心了!”寒芒斩向关浮沉右肋。
关浮沉面无表情,手中短刀进退若电,微微一挑架住照胆,手腕一抖,刀刃便如水蛇般顺着照胆剑脊上攀,划向费九关手腕。这招意在逼他撒手,否则凭关浮沉的刀势,一刀便能废去费九关的右手。
没想到费九关勇悍过人,眼看短刀斩来却毫不畏惧,照胆上挑戳向对手咽喉。关浮沉轻咦一声,这种以伤换命的打法很对他胃口,当下刀锋倏然转折,不去斩费九关手臂,当的一声敲在他兵器上。
这一瞧他在用了真力,费九关只感到照胆一沉,好像猛然有万钧的巨石撞在刀面上,双手虎口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不撒手,左掌一抬,一招雨式绝学穿林打叶使出,自下而上去托关浮沉下巴。
这招甚是精妙,真如雨点般无孔不入,硬是从关浮沉的招式里寻得一丝破绽钻出出。这大出关浮沉意料,他虽知费九关气劲不强,纵然被打中也不会致命,但见猎心喜,当即回切费九关左腕,逼退这一掌,与他拆解起来。
费九关他这几日一直在琢磨雨式的奥妙。日有所思,此刻自然而然的运用起来。紧接一招春雨潇潇挥洒而出,化作万千掌影般将关浮沉笼罩其内。
关浮沉手腕在寸余距离内快速翻转,短刀如暴雨中的游鱼,辗转腾挪,费九关招式虽密,始终难以完全将那短刀压制。
又拆得几招,费九关招式变化生涩之处暴露无遗,他大喝一声,照胆挽出一片银光,周蛮所传的寒剑分光是将出来,剑芒吞吐,分左右斩向关浮沉。这一招虽凌厉,较之先前掌法却逊色不少。关浮沉刀光一闪,快逾闪电,在费九关兵刃未触及到自己时,短刀已先一步点中费九关胸膛。
他不欲取费九关性命,刀尖刺入皮肤不过分毫,沛然气劲猛地从迸发,震的费九关脸色煞白,连连退后八九步才稍稍缓过气来。
刚逼退费九关,王星澜再度攻来。他折扇收起,当做短棒打向关浮沉。关浮沉短刀一抹,便将那斑竹扇削成两截。王星澜趁机二指点出,只听嗤嗤风响,显然来势汹汹。关浮沉短刀看似来不及收回的关头陡然一转,掠向王星澜手指。
王星澜也不撤招,只听啵的一声空响,手指与刀刃便触在一起。
关浮沉本以为这一刀纵不能将其逼退,也能削下他两个指头,不料王星澜只是微微一晃,轻描淡写便接了下来。他微感诧异道:“你是谁?”
王星澜弯起桃花眼,“在下燕云王星澜。”
“没听过。”
王星澜淡淡一笑,半截扇骨快若疾风,连戳关浮沉七八处要害。关浮沉短刀如雷,霎时间两人已拆了十来招,双臂快得几乎只留下几道虚影。
王星澜觅得空隙,五指如勾抓向对手耳根,招式只使了一半,猛觉寒芒窜动,眼前陡然一花,关浮沉的短刀好似凭空消失,双目完全无法捕捉到刀的轨迹,冥冥中只感一股锋锐直扑自己咽喉。
这刀来势太快,他根本无法抵挡,情急之下连忙后撤,一只手挡住咽喉。刀锋掠过,王星澜手掌剧痛,退了两步低头一看,掌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好厉害的刀!
他暗暗心惊,唰地展开扇子想要轻摇几下,不料扇子已被削断,空余一把残破扇骨。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关浮沉只觉右耳湿滑,伸手一摸,全是鲜血。原来刚才那招王星澜虽然回撤,但也已伤到他的耳朵,若再进三分,自己纵然能将他毙于刀下,整个右耳恐怕也会被他扯下。他望着自己手上鲜血暗自点头,赞许道:“功夫不差。这一刀我没有放水,居然连你一只手也未能卸下。”
王星澜面上涨红,他身份尊贵,心高气傲。关浮沉的话虽然发自肺腑,但在他耳中便如嘲讽一般。于是哼了一声,把半截竹扇一抛,“休要逞口舌之快!十招之内本公子夺你兵刃!”
关浮沉刀锋微扬,“三招之内不死,算你赢。”
“狂妄!”王星澜勃然大怒,急运气劲,抓向关浮沉。十指破风,势如狂澜拍击长堤,又好似鲲鹏利爪,直要把天地撕裂。关浮沉也是毫无保留,见他出招,一刀斩落,凌厉刀罡飞射。王星澜长啸一声,双爪如铁,凌空一错,竟将这刀罡撕裂。
“好!”关浮沉眼睛一亮,紧握短刀,同样运足了气劲狠狠斩下。
刀掌对碰,这次王星澜卯足了全力,功体运转到了巅峰,手掌韧如牛皮,那锋锐刀锋只在掌中留下一道白白的印子。
双方气劲相冲,激起气浪席卷四周,树林间哗哗作响。柯一尘只感到劲风拍面,脸颊生疼。不禁瞠目,原来区区百川境也能这么厉害,看来以后要对陈姨谢姨她们尊敬一点。
而费九关更是惊讶。原先见王星澜一副不成器的公子哥儿模样。说是他在白罗手底救下自己,费九关对此始终存疑。眼下亲眼见到,王星澜竟能赤手空拳与关浮沉放对,费九关不禁对其人评价拔高了几分,同时心中生出一丝紧迫。世间惊才绝艳之辈何其多,王星澜名声不显,关浮沉也不过是近两年才涌现出的人物。若自己再不勤练武艺,将来拿什么跟天下豪杰争锋。
然而更令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两人比拼气劲,只对峙不到片刻,关浮沉猛然间脸色潮红如同醉酒,噗地喷出一口鲜红鲜红的血来,往后一仰便栽倒在地!
场中顿时一片安静。这一幕太过震撼,三人俱是愣住。柯一尘与费九关张大了嘴巴,呆呆望着王星澜,而王星澜也是一脸痴呆,不明就里。
良久良久,费九关见关浮沉躺下后再无动静,咋舌道:“王兄...你厉害的有些过分了...”
柯一尘点头,悠悠道:“硬碰硬的情况下能掌毙关浮沉。王兄真是幽州之光,倚晴楼的骄傲。”
王星澜哭笑不得道:“是他自己吐血倒下的!”
三人凑近了观瞧,关浮沉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脸上泛着不正常红晕。王星澜这才瞧出不对来,咦了一声。柯一尘见状问道:“怎么?有问题?”
王星澜蹲下,指着关浮沉灿烂若桃花的脸和吐出的那口血道:“他吐血颜色太艳,脸色也红得诡异。这是中了毒的前兆。”
柯费二人吃惊道:“什么毒?”
王星澜检视片刻,脸色古怪道:“这个...看模样好像是我倚晴楼的醉桃红。此毒只有在运转气劲时才会发作。毒发三刻之后必死无疑。”
“这样啊...”柯一尘也蹲下与王星澜对视一眼,眼神中显然在询问这是否是他那位义姐下的黑手。
王星澜冲她摇摇头,犹豫道:“这是倚晴楼独门的毒药,中者脸上浮现桃红,十分醒目。家姐如果想毒杀他,自然有各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何必下这么显眼的毒,昭告天下这是倚晴楼所为呢?”
柯一尘在旁提示道:“会不会因为她变态?就想让人知道是她杀了关浮沉,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第一杀手实至名归?”
王星澜瞪了她一眼。飒然起身道:“反正无论如何,这个麻烦算是解决了。”
柯一尘也拍拍手,感慨道:“是啊。好一场闹剧。”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便走。费九关急忙拦住他们,“回来回来!”
二人愕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费九关见状,无奈道:“王兄,这毒你是否有解药?”
“有是有。你要解药作甚?”
费九关诧异道:“还能做什么,救他啊!”
王星澜奇道:“救他作甚?”
费九关不禁语滞,想起王星澜乃是燕云城之人。于洪武关系不睦。关浮沉作为一个洪武新秀,他的死活王星澜想必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他将目光转向柯一尘,“一尘,你可是洪武人。这位可是你洪武未来的栋梁!”
柯一尘苦恼道:“可是他死了,我才能当他没来过。神不知鬼不...”她见费九关眼神变得严厉,认输道:“好好好!我救,我救!可是我没有解药啊。王兄,你愿不愿给我解药救关浮沉?”
王星澜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含笑道:“不愿。”
柯一尘朝费九关摊手道:“你看,我已经尽力了,但是王公子不愿。我打不过他,三刻之内又找不到别的解药。无奈啊!咱们走吧。”
费九关被她惫懒的样子气得哭笑不得,拉住王星澜道:“王兄!王兄!算我求你了!还是救救他吧!”
王星澜笑吟吟道:“费兄。你糊涂啊!你救了他,他再与我们动手谁能挡得住?到时候柯公子难免就要离你而去,而你却白白欠了我一个人情。何苦呢?”
费九关认真道:“明刀明枪较量,生死输赢都是堂堂正正。关浮沉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毒死,我见死不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柯一尘在旁小声抗辩道:“被带走的是我,你安心管什么用?妇人之仁!”
费九关瞪了她一眼,柯一尘连忙把头别过一边,不说话了。王星澜看效果差不多达到了,这才高声道:“既然费兄这么说了,我就把解药给他吧。你可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柯一尘狐疑地瞧了王星澜一眼,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奇怪,用胳膊肘碰碰他道:“过分了啊。”
王星澜呵呵笑了笑,悄声道:“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费九关取了解药给关浮沉喂下。半晌后,关浮沉轻哼一声,悠悠转醒。他睁开眼,不理会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费九关身上,郑重道:“多谢。”
他此言一出,费九关与柯一尘都是一愣。王星澜悄声对柯一尘道:“醉桃红可是我们楼里的一大特产。中毒之后虽然昏迷但是神志仍然清醒。此毒的初衷是让中毒者清晰地一点点体会死亡。很是残忍!”
柯一尘气得牙根发痒,“你怎么不早说!”
王星澜摆手道:“此言差矣!若没人当恶人,怎么让这位快刀阁下承费兄的情呢?互欠人情可是所有孽缘的开始。”
柯一尘目光与关浮沉相触,后者哼了一声,似乎对她已彻底失望。她气鼓鼓地小声道:“他是光明磊落了。我怎么办!我以后是要回洪武嫁人的!”
王星澜捂嘴偷笑。关浮沉起身,稍稍运转气劲,觉得畅通无碍。这才将刀拾起。柯一尘一惊,“怎么?你还要打吗?”
关浮沉摇了摇头,把刀收入袍中。对费九关微微颔首,说道:“此阵是我输了。”
王星澜拱手道:“如此,恕不远送。”
关浮沉看了眼柯一尘,摇头道:“一码归一码。她我必须带走。但我可答应,不对你们动手。”
柯一尘哼了一声,心中却踌躇起来。她完全明白关浮沉带自己回洪武的用意,如今李怀渊与剑休松坪山之战将近。届时她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观战的。可当真让她撇下费九关又有些不舍,一时间难以抉择。
王星澜似乎理解她的犹豫,建议道:“诸还是随在下回去吧。柯公子也不必为难,想要捣乱,半个月足以。在松坪山战前赶回洪武绰绰有余。”
柯一尘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回去吧。”
她与王星澜一走,费九关也只好跟着。关浮沉居然当真不走,遥遥缀在三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