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浩然得了多难跟随,也不知是好是歹,杜世闲这边,却明显难称好事了。
失了两手一臂的来袭之人竟是真的不知苦痛,招招以伤换命,直打到时至正午,两臂齐肩而没,身上又伤痕累累的,打得杜世闲三人都身上带伤,这才一招失势,被杜世闲黑剑斩首。
三人终于斩杀敌人,还未喘息片刻,忽然一声巨响,钱根竟被生生踹飞而去,硕大的身形呼啸而过,直砸倒了路边一面墙壁才堪堪停下。
杜世闲忙闻声看去,刚一扭头,余光却瞥见顿不文不知怎么倒飞在一面墙壁上,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大洞,紧接着一道残影进去!
顿不文又飞了出来,在空中还未落地,又一道残影从洞里窜出,迎空接住顿不文,接着往下一落,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灰尘散尽,早晨和田星原交谈之人缓缓站起身来,举起一只手,手上还掐着顿不文的脖子。
这人往左边探了探头,躲过顿不文的身子看向杜世闲,开口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你是自杀,还是我来?”
钱根终于从废墟中一跃而出,站在杜世闲身前半步,身上衣袍尽毁,万幸磐石真功时刻运转,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
来袭之人并未再有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钱根跑来站定,这一会儿功夫,杜世闲才看清袭击之人的装扮。
暗红色袍子上那一点花纹,这时那人站定,仔细看来,竟是“火舞”二字。
火舞?
看到这,杜世闲耐不住心头思绪,大喝一声:“钟衣!”
袭击之人愣了一下,嘴角向上做作地咧开,“嘿嘿”一笑,说道:“你识得本座?”
杜世闲早记不太清幼时钟衣的面貌,只靠着“火舞”二字心内一震才脱口而出,此时见来人自认就是钟衣,杜世闲哪还忍得下,猛然黑剑探出,长夜剑法毫无保留。
“受死吧!”
钱根见状忙喊道:“杜兄,莫急!”
可杜世闲已气急攻心,幼时差点身死的恨意伴着无来由的醋意,少年人哪还有心思三思而后行啊,钱根话音刚落,杜世闲已冲到了袭击之人的面前。
长夜剑法精妙绝伦,可杜世闲终是学艺未精,来人又武艺告绝,虽说和刚才来袭之人的武功是同样的路子,但手里更盛,出手更凶,不出几合便被夺下凤歌剑,一甩手扔向身前。
“你这什么兵刃,如此聒噪。”
杜世闲失剑不退,心下更怒,两手画着花挥了过来。
折花手法尽出。
来袭之人这才被限制了些许动作,出掌间有了防备之式。
谁知防备招式刚出了两三下,这人便皱起了眉头,像是恼怒一般,猛地一抬脚。
杜世闲正专心地用着折花手攻着此人两掌,不料身下突然一阵风起,杜世闲呼吸一滞,心知这一脚势大力沉,若是挨上,定要重伤难起。
一念及此,杜世闲忙收回两手向下按去,堪堪挡住这一脚,却挡不住脚上的力道,直把杜世闲虎口踢出了鲜血,人也被踢得飞退数步,直退到来时的位置,踩在地上的凤歌剑上,差点滑倒在地。
杜世闲一下站定,才再脑海中过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疼痛之感和懊恼之情还未升起,便被迎上来的钱根接住。
“杜兄,小心应对,从长计议啊!”
杜世闲这才回过神来,咬着牙死死瞪着袭击之人。
袭击之人咧着嘴又笑了笑,说道:“啧啧,你这倒像是没挨过本座的打啊。说说,你怎么识得本座的?”
杜世闲大口呼了两口气,眯了眯眼,慢慢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你不是钟衣,你是什么玩意儿?”
袭击之人一愣,又说道:“呦呵,看来你识得的是主人的真身呐,有前途。”
此人说着,还点着头咂了咂嘴,倒像是真的在夸奖杜世闲一般。
杜世闲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怎么发觉的吗?”
袭击之人像是来了兴致,空出的手挠了挠下巴,说道:“说说来。”
杜世闲“嘿嘿”笑出声来,开口道:“因为钟衣那么废物,怎么会有这一身手上功夫?”
话音未落,杜世闲一脚勾起黑剑,随之“叮当”声起。
长夜剑法,破重巧。
破重巧之章,专攻精巧的重击手法,杜世闲吃了来袭之人一顿好打,对他的武功路数大概有了了解,此时破重巧一时现世,直打得来袭之人出手不得。
一时漫天剑影,直如黑幕降临。
忽然,来袭之人又一脚抬起,杜世闲见状,心道这招刚已使过,眼下哪还会再次受袭?
杜世闲冷哼一声,手中黑剑剑势陡转,猛地向下斫去,谁知这脚正是来袭之人出的虚招,见杜世闲剑势一转,猛地一掌从剑影中探出,正打在杜世闲胸前!
这一掌开碑断石,若是未修内功之人,这一下便要身死当场,纵是杜世闲身负花间会《烟海功》和彭家《灵犀功》两大内功功法,取其精华,但也只是堪堪撑下这一掌。
杜世闲还未缓口气来,来袭之人却得势不饶人,接连三五掌拍了出来,直打在杜世闲刚才受掌之处。
杜世闲身形未定,又受了一掌还未缓过气来,见敌掌连动,只得出手相抗,却未使出力气,敌掌按着自己的手掌拍在自己胸前,每一掌都打出一大口鲜血来!
来袭之人势头不减,又一掌拍了来,欲要打得杜世闲再无还手之力,此时钱根终于按捺不住,再不顾和杜世闲难以配合默契,大喊着“杜兄,我来助你”便踏步上前。
谁知来袭之人一掌拍出,电光火石间竟被杜世闲抬起手迎了一掌,两掌相对,来袭之人竟身形微晃,竟后退了一步,杜世闲却身形不动,硬生生站定。
钱根也是眼力精湛之人,见二掌一对,来袭之人退了一步,心知杜世闲一招占了便宜,便止住脚步,不再作势欲上。
原来,杜世闲被逍遥真人教导了几天,虽未修习逍遥真人的内功心法,却被先教导了真气中暗含剑气的方法。
逍遥真人这几日日夜大醉,眼神混浊,并未看出杜世闲身负内功,教导这些方法,本意是要让杜世闲对修习内功一事先有个大概认知,是也不讲什么独家奥秘,只是用大白话说了些方式方法。
杜世闲学了这些,摸索之下,终于在重伤之时灵光一现,一掌灵犀掌法,借着灵犀掌的真气运转之法,竟真的模拟出了剑气,虽说和真正的剑气相比,徒有其形,但突然使出,还是打得来袭之人吃了小亏。
杜世闲一击得手,便一下扔了黑剑,两手齐出,已刚悟出的虚假剑气真气为基,掌影纷飞,虽说来袭之人回过神来加以应对,但竟不再似刚才一般,打得杜世闲回手不得,而是和杜世闲拼得个难舍难分。
这下钱根终于可以出手,也不开口,悄悄地溜了过来,猛地便使出了大海寺的粗陋掌法。
这些掌法虽说看似不堪,但配上钱根坚如磐石的气质,在场中使出也不觉尴尬,反倒自有一番韵味。
虽说杜世闲初悟虚假真气,但终究只是灵犀掌的底子支撑,不出十几回合便被打回原形,被一脚踹出场外,袭击之人正要跟上一招,却被钱根伸手拦下。
杜世闲翻滚而退,忙不迭地止住身形,慌忙起身,便看到袭击之手出手甚快,失了自己的攻势,袭击之人独斗钱根,竟打得钱根难以还手,往往出一次手,便已挨了两三下,只靠着磐石真功硬抗。
袭击之人独斗钱根,攻势猛烈竟还越打越快,不出片刻,杜世闲在一旁已看不清来袭之人出手的招式!
忽然,钱根吃了一拳,竟借势而退,一步退到杜世闲身前,头上竟甩出了一捧汗水,直呼了杜世闲一脸。
杜世闲一愣,钱根已反手一推杜世闲。
“跑吧!”
话音未落,杜世闲已反应过来,二人一同慌忙跑开,袭击之人见状也不停留,猛地向二人窜来。
三人追赶着跑了盏茶功夫,那来袭之人已喘匀了气,施展轻功一跃而起,钱根是轻功不强,杜世闲却有百花羞步法撑底,可虽然步法精妙,但负伤气弱,竟还是被几下追赶上来。
袭击之人已至杜世闲身前,一拳猛地挥出,杜世闲回身不及,正是躲无可躲的地步,突然一柄宽背大刀从天而降,一下落在杜世闲和袭击之人中间,正巧解了杜世闲的困局。
袭击之人见状,正要出手,持宽背刀从天而降之人却猛地一声大吼,声势浩荡,直震慑得在场几人都心神不宁的。
“摘了他眉心的种子!”
吼声激烈,震得袭击之人前进不得,杜世闲也难以动弹,谁知袭击之人听见这话像是惊怖一般,猛地脸上失色,竟仓皇逃窜而去,两个呼吸的工夫便消失无踪。
自己拼死相抗还被打得逃窜的敌人,竟被这人一句话吓走了?
杜世闲正疑惑着,忽然吼声停止,身前传来儒雅的声音。
“杜千户、钱千户、顿千户舍命助我师弟,邢某这边谢过了!”
杜世闲还未抬头看去,顿不文已从身后飘来,一下扶住杜世闲道:“总算是没事,我又叫了些同袍,看来是用不到了。”
原来顿不文被踹入墙壁中便消失不见,竟是去仗着脚程快去军中求助了。
杜世闲正要回话,便看到邢无为背负着大刀走到了自己身前,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被袭慌乱的样子。
也不知他是没被袭杀,还是不把袭杀当回事。
“在下邢无为,……”
刚听见这几个字,杜世闲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