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你怎么了?”是夜,月明星稀,秋蝉啼鸣,晚风送来阵阵清爽,敖烈手中拿着两坛烈酒,敲开了六耳猕猴的房门。
“我没事,只是最近心火有些大。”六耳猕猴目光复杂地望了他一眼,接过对方递送过来的酒坛。
敖烈说道:“这或许就是无当圣母前辈给我们的考验吧,若是没有一颗上穷碧落下黄泉,虽九死其尤未悔的求道之心,以我等的身份地位来说,凭什么得到别人的青睐。”
六耳猕猴就着一坛酒水,喝下去的却是自身苦涩:“敖烈,我比你多经历了太多的世间黑暗,龌龊,以及凶残,我没有你的信心,或者说,没有你这么乐观。努力和坚持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如果从一开始方向就是错的,那么越努力越坚持,也就越靠近深渊。”
敖烈目光依旧平静,没有去解释自己这一路走来,受到了多少磨难和不公,只是微微一叹:“所以呢?你也想要和徐福一样?”
这一次,六耳猕猴沉默了很久,最终抬起了脑袋,视线透过窗子望向木屋外面的洞府:“一年又一年,无当圣母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经历的这一切,但是她始终都没有现身,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阿烈,我的道,可能不在这里!”
敖烈抿了抿嘴,怎么都说不出挽留的话来:“走之前去和白猿前辈告个别吧,其实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心里是一直将你当做后辈来看待的。”
……
这年秋,风吹落了树叶,秋蝉在做着最后的啼鸣狂欢,漫山遍野的碧草逐渐泛黄。
当年六耳猕猴孑然一身而来,此时又孑然一身而去,有树叶落在了他的肩上,却好似大山,压弯了他的脊梁,也令他的背影看起来异常落魄孤单。
“可惜了。”白猿看起来更老了,脸颊上面都堆起了皱纹,胡须和毛发已然过半花白。
小侍女贴心地为敖烈披上了大氅,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虽未言语,却令人忍不住的心生暖意。
“树挪死,人挪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敖烈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摇头说道:“六耳猕猴天资不凡,只是差一个机会,或者说,差一位名师。一旦让他在因缘际会之下把握住机会,跪一人为师,习得那通天彻地之术,必然会是一方豪杰。”
“希望他能运气好点。”白猿扬了扬手中的竹剑,询问说道:“开始?”
“开始,前辈,请赐教。”敖烈双手握着竹剑竖在脸前,神情庄重而又严肃地说道。
……
秋去冬来,冬走春至,时光不会为任何人逗留。
在某个时刻,敖烈突然间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猿的竹剑打在他身上愈发的轻微了,甚至有时候刺在他的胸膛,抽在他的背部,都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痕迹了。
敖烈本以为可能是白猿老了,体力衰败,但是当他精心观察后,惊喜地发现原因不是出在白猿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
就像千锤百炼才能得到最顶级的钢材,忍受得住石子日日夜夜的折磨才能孕育出珍珠,敖烈的身躯在老猿剑道的锻造之下,几近达到了金刚不坏的程度。纵然是拿着那吹毛断发的凡兵利刃,也别想攻破他的防御,为他带来伤痕。
左手握紧了拳头,右手轻轻点触在左臂上面,敖烈感觉自己像是在敲击着钢铁,就差发出清脆的声音了。
在这一刻,仿若有一只手掌拨开了心中的层层乌云,敖烈突然间懂得了,白猿并不是挡在云霞洞前的障碍和劫难,而是无当圣母送给所有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求道者们的礼物。
只要你有毅力能够坚持下来,那么至少能够收获三样东西:第一,一个排除杂质,金刚不坏的身体;第二,永不放弃的信念和敢于面对残酷现实的勇气;第三,在实战中飞速增长的剑术修为。
换句话说,从求道者们开始挑战白猿起,无当圣母赐予的修行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或者说愿意去相信这件事情。
“啪,啪,啪……”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青翠树叶照射下来,柔和而斑驳。
两支竹剑在落凤山云霞洞前的空地上面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剑影如瀑,身影交错,卷带起了阵阵强烈气流,吹扬起地面上的枯黄落叶。
“砰!”
电光火石之间,清脆的声音变成了一道闷响,一柄竹剑脱手飞起,搅动了斑驳光影,以优美的弧线掉落在了地上。
白猿出神地望着自己空空的右手,以及手背上面的那道剑痕,突然间大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老了,真的是老了,居然连剑都握不住了。”
敖烈手持竹剑,对着白猿深深一礼:“多谢前辈成全。”
“这是你应该得到的。”白猿的目光有些悠长,伸出毛茸茸的手来说道:“将敖闰写的信件给我吧,我去为你通禀。”
云霞洞内,自成仙府,仙府之中有十二座流光溢彩的巨大仙宫。
白猿缩步成寸,跨越过标记为丹宫,剑宫,书阁,寝宫等宫室,来到了一座名为静室的宫宇前,躬身说道:“主人,龙三太子经过了老奴的考验,可以入府了。”
静室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身穿绛紫色宫装,红颜如幻,青丝如瀑,身材曼妙多姿的神女自宫殿内走出,一步一莲花。
白猿微微躬着身子,上前几步,举起了手中的信件。
无当圣母伸手接过信封,温玉般的手指将信封撕裂,捻出了一封雪白信纸,目光如电,扫视过墨字三行,美眸中闪过一道异色:“居然不是让他拜我为师,而是想要让我将他引荐给师尊……这西海龙王何时有了这么大的野望?”
白猿想了想,忍不住地为敖烈说了几句好话:“主人,这些年来,我见了太多太多的求道者。但无论是从天资,勤奋,还是从品格上来说,敖烈都远远胜过其余任何人。不往远了说,就说在此之前的徐福和六耳,尽皆是天纵之资,可在耐心和坚持上面,都要略逊敖烈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