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九喝罢酒,又道:“何临山收了银子,就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我首先问他了不了解鲁迁能这个人,他说他和鲁迁能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是因为鲁迁能这个人性子古怪,行事孤僻,很难与人交心,所以他与鲁迁能并不怎么熟络,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季长醉道:“他们两个师出同门,却仅仅只是认识而已,看来鲁迁能的性格确是有些孤僻的。”
张进九道:“问完那个问题之后,我又接着问何临山,我问他知不知道与鲁迁能有关的一些事,不用十分准确,只要是与他有关的就行。他那时候摸着脑门想了一想,笑着和我说他知道鲁迁能的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季长醉有些不解,问道:“既然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那还叫作什么秘密?”
张进九道:“我也是这么问何临山的,他和我说虽然鲁迁能的这个秘密他们百刀帮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鲁迁能自己却以为他的这个秘密保守得很好,除了他自己和老天爷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听了他说的这些话之后,又接着问他鲁迁能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结果何临山不但是个赌徒,原来还是一个酒鬼,他一对死鱼眼直直地盯着我的酒壶,说他口渴,渴的他嗓子都快要冒烟了,一定要喝上一口酒,才肯继续往下说。”
季长醉笑着问道:“那你最后把你的酒给何临山喝了吗?”
“呸!”张进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酒壶里的可是好酒,怎么能给他糟蹋了?我见他没有酒就不肯开口说话,就把他带进了一个酒馆,给他打了二斤烧刀子,他喝了烧刀子之后,话匣子就完全打开了,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这就是二斤烧刀子的厉害之处。”
季长醉道:“那他所说的鲁迁能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很是好奇,你就不要再和我卖关子了。”
“别急,心急准没有好事。”
张进九往提起酒壶往嘴里倒酒,却一滴也没能倒出来,放下酒壶,看了眼一直在桌上受着冷遇的那壶女儿红,道:“没酒了,也就只能凑合凑合了。”
张进九拿过那壶女儿红,往自己的酒碗里倒了一碗,又给季长醉倒了一碗,道:“我一个喝酒也太闷了,你陪我喝几口,反正你叫季长醉,想必喝这么几口酒也醉不了。”
季长醉一直疑心这女儿红里有什么猫腻,劝张进九道:“我看这酒还是不喝为好,免得遭人暗算,况且我已经戒了酒了……”
张进九把酒碗递到季长醉的面前,截话道:“什么怕遭人暗算,什么戒没戒酒的,你我都是喝酒无数的人,这酒里有没有掺东西,一下就闻出来了,怕个什么?你就算戒了酒了,陪我喝几杯又怎么了?庙里的和尚被戒律管束得死死的,有的时候还偷摸着喝酒吃肉呢,你难道比那庙里的和尚还不近人情?”
季长醉闻了闻女儿红,见这女儿红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又见张进九已经这样的在敬他的酒了,实在推辞不过去,便接过酒碗,喝了一大口,道:“张进九兄敬给我的酒,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张进九也喝了一大口女儿红,道:“瞧你说的是什么话,这女儿红虽然不怎么好,但也不是什么砒霜毒药,用得着你硬着头皮喝下去吗?”
季长醉苦笑道:“是我酒后失言了,还望张进九兄莫要见怪。”
张进九道:“罢了罢了,我懒得和你计较,我接着何临山的事说下去好了。”
季长醉道:“愿闻其详。”
张进九道:“何临山那臭酒鬼喝了我买的烧刀子之后,红着脸和我说,说鲁迁能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就是他喜欢上了谢云台的女儿,也就是喜欢上了他的同门小师妹谢凝香!”
季长醉喝了一口酒,道:“你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呢。少男爱上少女,原是再正常不过的天经地义的事,虽然鲁迁能那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不能再称呼他为一个少年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进九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秘密,就是因为这个秘密,百刀帮才会被灭门的。”
季长醉道:“哦?百刀帮两三百号人,就因为鲁迁能喜欢上了谢云台的女儿,喜欢上了他的小师妹,就这样没了?”
张进九道:“那倒不是,只是百刀帮会被灭门,与鲁迁能喜欢上了那个谢凝香有很大的关系而已。”
季长醉问道:“有什么关系?”
张进九道:“你听我慢慢讲吧,这都是何临山那臭酒鬼告诉我的。何临山和我说最初鲁迁能喜欢上谢凝香的事,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次,谢云台派鲁迁能、何临山和谢凝香三个人一起去湖海派拿一件东西……”
季长醉忽然问道:“去湖海派拿东西?湖海派有什么东西可拿?”
张进九道:“你管他们去湖海派拿什么东西,干你什么事?你只管安心听我讲话就是了,不要随便打断我说话。”
季长醉道:“好好好,你讲吧,我听着。”
张进九于是又接着道:“何临山和我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湖海派拿那件东西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伙拦路的强盗,他说他们那时候都是年少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二话不说就和那伙强盗打起来了。结果谢凝香因为武艺不精,差点就被一个强盗给劈了一刀,是鲁迁能挺身而出,为她吃了那一刀子,后背被劈出了一条三尺长的血口子,冒出来的血止都止不住,那些强盗见了血,又见他们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就都散去了。何临山和我说从那一次之后,谢凝香就对鲁迁连格外的好,每天晚上都过去给他换药,从那以后,他就知道鲁迁能是喜欢着谢凝香,而谢凝香对鲁迁能也有些意思了。”
季长醉道:“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虽然说鲁迁能的年纪比谢凝香要大了一些,但是他们两情相悦,这也是天大的喜事,和百刀帮被灭门有什么关系?”
张进九道:“你听我细细说来,何临山和我说,鲁迁能虽然和谢凝香互相爱慕,但是他们的师父,谢凝香的父亲谢云台却不同意他们之间的相爱,更加不同意他们两个之间的婚事。谢云台在知道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之后,先是叫来了鲁迁能,和他说要么断绝与谢凝香之间的关系,要么就滚出百刀帮去,永远也不要再踏进百刀帮的大门一步。”
季长醉问道:“鲁迁能是怎么选的?”
张进九道:“他两个都没有选,说他一定会待谢凝香好,请谢云台放心,把谢云台气得不行,简直没有当场一刀杀了鲁迁能。当然,如果那时候谢云台能够当机立断,将鲁迁能给杀了,那百刀帮后来也就不会被灭门了。”
张进九喝了一口女儿红,又继续道:“何临山和我说谢云台在鲁迁能那里受了气之后,又找来了谢凝香,想逼她就范,让她主动撇清与鲁迁能之间的关系。但是谢凝香那时却告诉了一个让谢云台接受不了的消息,把谢云台都气疯了,气得他拿起刀就朝着谢凝香劈了过去,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加上谢凝香跑的快,她只怕早就死在了她亲生父亲的刀下了。”
季长醉道:“谢云台都没有用刀去劈鲁迁能,却用劈了谢凝香。那谢凝香告诉谢云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居然能把谢云台给气成这样?”
张进九道:“谢凝香那时候告诉谢云台她已经怀上了鲁迁能的孩子了,请谢云台成全他们。”
季长醉笑道:“看来他们办事的效率还是够高的,这样一来他们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木头已经凿成了舟,谢云台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妥协了。不过谢云台为什么反倒失去了理智,要一刀劈了他的亲生女儿?”
张进九道:“我一开始对此也十分地不解,但是何临山告诉我,原来谢云台早在一开始,就为谢凝香定好了婆家,那个婆家就是湖海派,他想把谢凝香嫁给湖海派掌门人的儿子,借此与湖海派联姻,让百刀帮从中获得一些好处。而因为谢凝香已经怀上了鲁迁能的孩子,坏了身子,他是不可能再把谢凝香嫁到湖海派去了,所以才会如此气急败坏,想要一刀劈了谢凝香。”
季长醉道:“其实谢云台就算把谢凝香嫁到湖海派去了,也没有什么用,现在湖海派不是也已经没了么?所以依我看来,谢云台那时候还不如干脆成全了鲁迁能和谢凝香,那样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了。”
张进九道:“谢云台可不是能知晓未来的神仙,他也不能未卜先知,他怎么会知道湖海派日后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所以他那时候只感觉自己苦心规划的事,都因为鲁迁能一个人而泡汤了,让全百刀帮的人见到鲁迁能之后,都直接就地将他给杀了,然后把鲁迁能的尸体给带回百刀帮,让他亲手将鲁迁能分尸,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季长醉叹道:“谢云台再怎么说也是一帮之主,气量却如此狭小,难怪百刀帮成不了什么气候。”
张进九又道:“鲁迁能听说谢云台要对他下杀手,立即找到了谢凝香,和她一起逃出了百刀帮,这样也算是私奔了。”
季长醉道:“在那样危急的时候,鲁迁能还能不忘了谢凝香,带着她一起逃走,也算得上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了。”
张进九道:“只可惜没有实力,再有担当也没有用。”
季长醉道:“难道他们并没有私奔成功,被百刀帮的人给抓回去了吗?”
张进九道:“那是自然了,要是他们私奔成功了,百刀帮后来也就不会被灭门了。但是被抓回百刀帮的,只有谢凝香一个人,鲁迁能侥幸逃脱了。我听何临山说,谢凝香在被押回百刀帮的路上,因为路途颠簸,流了孩子,差点没有因此而死。也就是在那时候,何临山因为被赌坊的打手找到了百刀帮,被谢云台给逐出了百刀帮。”
季长醉道:“也就是说,在谢凝香被抓回百刀帮足足三个月之后,百刀帮才被灭门?”
张进九道:“是,鲁迁能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了能将百刀帮灭门的力量。”
季长醉道:“何临山被逐出百刀帮之后,对百刀帮发生的事就一无所知了,那他那里就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但是你却知道百刀帮被灭门是鲁迁能动的手,看来你后来还找了别人打探消息。”
张进九道:“不错,那个人还是何临山告诉我的。何临山喝完那我买的两斤烧刀子之后,和我说在他被逐出百刀帮之后,鲁迁能来找过他,他说因为一众同门中,只有他脱离了百刀帮,所以鲁迁能只能来找他。”
季长醉问道:“鲁迁能去找何临山干什么?照你所说的,何临山不过是个酒鬼赌徒而已,鲁迁能找他有什么用?”
张进九压低声音,道:“鲁迁能找何临山,并不是求何临山和他一起去对付百刀帮,而是来向他托付后事的。”
季长醉惊道:“托付后事?”
张进九道:“何临山和我说,那时候鲁迁能好像是要去干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说要是他一年之内没有回来找他,就要他去奉天城北的一个医馆里,找一个名叫侯秦义的老郎中,说找到那个老郎中之后,老郎中会告诉他一些事。何临山说他没有去找那个老郎中,因为后来才只过了两个多月,鲁迁能就回来找他了,而且就算鲁迁能一直没有回来找他,他也不会有那个闲工夫赶到应天去找什么老郎中,因为照他的话来说,毕竟他每日都要喝酒泡赌坊,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