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的夜。
这也是一个漆黑的夜。
益州城很大。
这间小小的客栈中发生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影响益州城的运转。
后半夜,人最虚弱的时间。
“邦,邦,邦。”
三声敲击梆子的声音过后是一道苍老而悠长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云岫趴在桌子上的身体稍微动了动。
莫逍解下身外罩着的衣袍盖在了她的身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云岫的嘴角有浅笑露出。
何琴琴深深的看了一眼莫逍,作为习武之人,她自然明白刚才云岫的动作其实已经苏醒。何况离云岫更近的莫逍?
所以何琴琴没有好气的低声说道:“虚伪!”
莫逍不置可否,淡然一笑回答道:“你认为莫遥如何?”
何琴琴双眼一瞪正欲发作,忽然她发现,这客栈中已经没有了莫遥的身影。
她问道:“那个色坯去了哪里?”
莫逍微笑着向前一指。
何琴琴顺着莫逍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莫遥此刻整个人平躺在客栈掌柜子的柜台下方。
用铺柜台的布将整个人盖上。
如果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下面睡了一个人。
何琴琴顿时更加生气。她开口道:“色坯就是色坯,睡觉都与别人不同。”
但是莫逍的脸上却很是柔和。
他看着莫遥睡觉的模样就看的出平时莫遥的生活状态。
他一定不是锦衣玉食,他一定不是衣食无忧。
他应该时刻的处于紧张之中,时刻的准备着对任何事情的发生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就比如此刻,如果你拿刀去劈他,那么死的这个人一定会是你。
因为,他的刀放在了他最容易出手的位置,他的呼吸也调整到了最容易出手的节奏。
他是一个从死亡边缘练就出来的人。
莫逍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如何忍心这般做?
难道像自己这样的习武不好么?
莫逍看着莫遥的睡姿,眉头也越来越皱的深。
但是,他还是毫不迟疑的对何琴琴说道:“我觉着他很不错。”
“哦?”何琴琴眉头一掀!
“我觉着你应该随他一起去见他的父亲。”
“你是说我会输?”
莫逍将目光转向何琴琴道:“我是说,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男人。”
“就像你这样虚伪的好男人么?”何琴琴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之意。
莫逍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换成是我,我绝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你说要你跟我走。”
“那你如何?”何琴琴来了一点兴趣的问道。
“你觉得云岫怎么样?”
何琴琴一愣。她有些跟不上莫逍的节奏。
她看了看依旧趴在桌子上的云岫,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是个美人坯子。年纪又比我年轻。”
莫逍笑了,同时点了点头。有些夸张的指了指自己,说道:“感动!感动天,感动地,她自然也就感动了。”
原本何琴琴已经准备好了想要听一些莫逍嗯高谈阔论,但是,当她听闻莫逍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讥笑更加明显。
她得意的说道:“那你有没有听过另外一句话?”
莫逍很配合的示意何琴琴接着说。
何琴琴道:“感动不等于感情!”
云岫的身体动了一下。
莫逍几乎都没有看一眼就抬起手臂轻轻的拍打着云岫的后背。
云岫又安静了下来。
莫逍等到听出云岫均匀的呼吸声后才更加低声的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何琴琴似乎有些气结,但是终归她也压低了声音对莫逍说道:“不管怎么样,那个色坯在我眼中绝对没有位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同一句话在何琴琴的耳边又响了起来。
何琴琴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莫遥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何琴琴眼眸一缩。这是本能。
一个动物发觉危险的本能。
人本就是高级动物。
莫逍没有理会已经浑身紧绷的何琴琴。继续说道:“也许你也没有听过一句话。”
何琴琴警惕问道:“什么?”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莫遥淡定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在偏爱我?”何琴琴的手又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这莫遥给她的感觉很奇特。让她时刻都有一种被凶猛的动物紧盯着的感觉。
“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我暂时得不到的,所以越是有挑战,我越是喜欢。”
莫遥终于笑了出来。只不过看上去有些坏坏的感觉。
“你这是徒做无用功而已。”
何琴琴的手离开了刀柄。因为莫遥将眼睛转向了门外的黑暗。
他的眼神也便的深邃了一些。整个人好似已经融入了这客栈外的黑夜。
莫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突然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跟随我去见我父亲了。”
“你觉得强迫我能成功么?”何琴琴此时反倒是很放松。
“我为何要强迫你?”莫遥向着门口走了几步说道。
“那我为何要……”何琴琴说了半句话,突然怔在那里。
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更夫。
而更夫的声音又一遍的响彻在街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莫逍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他也向前走了几步,与莫遥并肩而站。
他的身高看起来比莫遥要高一点,看上去要俊秀一些。
而莫遥给人的感觉则更冷一点,更阴沉一些。
莫逍转头看了看莫遥,说道:“是他来了么?”
“你应该叫他爹!”莫遥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的平静。
“我并没有见过他。”
“那也并不妨碍你叫他爹。”
“我还没有承认这个事实。”
“你身上留着他的血。”
“这谁有能说的清呢?”
“就冲你这一句,你就应该死一万次。”
“我即将要去莫王府。”
“认贼作父?”
“你是说一剑山庄顾无道?”
“你说呢?”
莫逍将头转回,也看向黑暗。幽幽的说道:“我只想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这一次轮到了莫遥看着他。
莫遥说道:“你最好不要认贼作父。”
“怎么?你是在威胁我?”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可我是你哥!”
“我这是第一次见你。”
“我们身上留着一半同样的血。”
莫遥突然一笑道:“这谁说的清呢。”
莫逍一愣。转而也笑了出来。
他们二人站在客栈门口很久。
半晌后莫遥开口道:“你果真不随我去见他?”
“不了!相见不如怀念。而且十二生肖……”莫逍回头看了一眼云岫后便闭口不言起来。
莫遥叹息了一声。
黑暗终将二人慢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