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焕然披着战甲,步入承运门,徐步至决政殿前,将腰间的佩剑交给了立在殿门前的小太监,然后跨进了决政殿。
“微臣姚焕然,拜见陛下!”
姚焕然跪在决政殿中,他知道李熙尧现在就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他,但他现在还不知道李熙尧今日急召他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感到心里还有些没底。
“大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李熙尧端坐在龙椅上,又对弯腰站在他身边的蒋忠道:“给大将军赐座。”
“是。”
蒋忠搬起一只软凳,送到姚焕然身后,道:“大将军请坐。”
姚焕然掀起战甲的下摆,直直地坐在了软凳上,面向着李熙尧,道:“多谢陛下!微臣闻陛下急召,未来得及换下战甲,因此才披甲来拜见陛下,望陛下恕罪。”
李熙尧道:“你本就有披甲进殿的特权,朕无需宽恕你的罪过。”
李熙尧看着姚焕然身上暗红色的甲胄,又道:“朕此次召你前来,你可知是所为何事吗?”
姚焕然低着头,道:“陛下圣意神鬼莫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李熙尧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恭维朕了?朕此次召你前来,是因为昨日机枢阁传来消息,说江湖中的吕门门主吕渡衣,纠集了一众江湖草莽,以‘伐无道,清君侧’的名义,准备不日在天堑口集合,然后攻入皇宫,擒住朕,逼迫朕收回已经颁发出去的禁武令。朕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姚焕然道:“微臣没有什么看法,但微臣可以用性命向陛下保证,只要那吕渡衣胆敢率众前来,微臣决不会让他们踏入应天城半会,微臣势必将他们尽数歼灭在天堑口,永绝后患!”
李熙尧道:“你带兵打仗的能力,朕是知道的,朕也知道那些乌合之众决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朕所疑心的是,机枢阁此次所探来的消息,未免有些太过凑巧了,他们干的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决不会这样不保密,这样容易就被机枢阁把消息都给探了过来。”
姚焕然道:“陛下以为这其中有诈?”
李熙尧道:“朕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凡事总是要以小心为上。”
姚焕然问道:“那陛下应该已经做好了决断了。”
李熙尧把双手都按在了龙椅的扶手上,道:“朕预备以巡视东南的名义,出巡承天,在那里待上几日,应天这边的事就交给你和方涵瑞了。你们两个联手坐阵应天,应天应该不会有失。”
姚焕然思索了片刻,道:“微臣与方大人联手,保住应天是绝无问题的。但微臣斗胆进谏陛下,应天是龙庭之所在,陛下这次只因那吕渡衣所率领的一群乌合之众,就要出巡承天,微臣以为实在是有些不妥。”
李熙尧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也并不惧怕这些江湖草莽。朕之所以要出巡承天,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殿下’罢了。”
李熙尧说到“殿下”二字时,加重了语气,姚焕然听到了这两个字,立即就变了神色,全身的筋肉都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好似是如临大敌一般。
因为自从步奎死后,姚焕然就奉了李熙尧的诏命,调查步奎背后的人。
因为本来季长醉武功尽失的事只有季长醉和李熙尧两个人知道,步奎意外知道了季长醉武功尽失的秘密之后,季长醉武功尽失的事就被其他的人给知道了,而这其他的人,姚焕然通过步奎的死,查了整整三个月,才查出了就是那个“殿下”。
但是即使知道了步奎背后的人就是那个“殿下”,姚焕然还是不知道这“殿下”究竟是谁,他只知道步奎对他背后的人的称呼是“殿下”,他不知道这“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殿下”究竟代表了什么。
当姚焕然把他所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了李熙尧之后,李熙尧也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他没有子嗣,他的那些皇兄们也都已经死绝了,而且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殿下”到底是谁。
所以李熙尧又让姚焕然继续去调查有关那“殿下”的消息了,但姚焕然无论怎么找,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现在李熙尧忽然说他之所以要出巡承天,就是因为那个“殿下”,姚焕然要是不感到一阵胆战心惊,那才是怪事了。
“陛下难道以为那‘殿下’和此次吕渡衣率众前来的事有关联?”
姚焕然抬起头,看着李熙尧,见他神色镇定自若,眉宇间皇威凛然,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熙尧道:“本来我是不会想到那‘殿下’会与吕渡衣他们有关系的,只因为不久前机枢阁来报,说西瘴反叛的事,吕渡衣等江湖草莽也都参与进去了,而西瘴反叛的事,又是由那‘殿下’一手挑起来的,所以我便不得不疑心此次吕渡衣率一众江湖草莽前来‘伐无道,清君侧’,是与那‘殿下’有关的了。”
李熙尧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前不久望水关发生的叛乱,虽然没有什么准确的情报,朕也疑心是那‘殿下’在背后搞的鬼。所以朕此次出巡承天,是朕经历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绝不是朕一时兴起,忽然之间才有的想法。”
姚焕然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叹服!请问陛下准备何时启程?”
李熙尧道:“朕预备明日卯时出发,到时候朕会备好四队车驾,从应天城四面大门而出,以使人不知朕之真身何在。”
姚焕然道:“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定可保陛下万全了。”
李熙尧道:“朕离开应天之后,你要与方涵瑞联手守住应天城,方涵瑞是个忠心的,你不必对他抱有什么猜疑的心思,尽管和他一起守卫应天城便是。”
姚焕然道:“微臣明白,请陛下放心,微臣决不会对方大人存有任何疑心。”
李熙尧又道:“虽然朕并不相信光凭吕渡衣和那些江湖草莽就可以攻下这应天城,但就西瘴和望水关看来,对那‘殿下’还是不得不防的。朕估计到时候会对应天城构成威胁的人,不会在城外,而是会在城内。”
姚焕然问道:“陛下以为应天城内有那‘殿下’的内应?”
李熙尧道:“不错,连龙武卫统领步奎都可以是那‘殿下’的人,应天城中,这朝堂之中,也绝对还有那殿下的人,这一方面你要多加小心,万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姚焕然道:“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与方大人一起,排除掉那‘殿下’的内应,让他们没有可以策应城外吕渡衣等乌合之众的机会。”
“如此朕就放心了,”李熙尧道,“你下去吧,方涵瑞此时应该已经在他家中等你了。”
“是,微臣告退。”
姚焕然退出了决政殿,出了皇宫,直接来到了方涵瑞的府上。
方涵瑞知道姚焕然来了之后,立即请他进了书房面谈。
方涵瑞道:“陛下已经召见过大将军了吧?”
姚焕然道:“我刚刚才从皇宫出来,陛下明日即将出巡承天,命我与方大人一同处理应天的事务,守卫应天城。”
方涵瑞道:“这陛下已经与我说过了,我们直接商讨这应天要怎么个守卫法吧。”
姚焕然道:“应天城中有十万守军,还有三千龙武卫,明日陛下出巡承天,估计不会留下什么龙武卫了。城中的十万守军,我领五万出城,在天堑口设伏,剩下的五万守军由方大人指挥,以防城中有人策应。”
方涵瑞想了一想,道:“如此甚好,大将军用兵如神,那些江湖草莽肯定不会是大将军的敌手。”
姚焕然道:“只可惜我的数万亲兵现在都还在北漠屯兵,不然这区区几个江湖来的游勇,我还真不会放在眼里。”
方涵瑞道:“以大将军的能力,就算没有亲兵在侧,那些江湖草莽在大将军的眼里,也是完全不足为惧的。”
“那我就多谢方大人的吉言了,”姚焕然退出书房,“兵贵神速,我现在便领兵去天堑口布置伏兵,今后这几日,还望方大人鼎力相助!”
“一定!”
方涵瑞看着姚焕然走了,关上了书房的门。
翌日卯时,也就是武林大会六日后,应天城,山海门前。
两列浩浩荡荡的车马立在山海门两侧,一辆九驾马车自山海门内缓缓驶出,周围虽然站满了大小官员,但仍然是一片肃静,落针可闻。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了其余三处大门前,卯时刚过时,四面大门前的车马和车驾都缓缓开动了,无数滚动着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尘土,没有人知道李熙尧是坐在了哪一辆马车上。
巳时,一辆不起眼的四驾马车从山海门驶出,李熙尧坐在马车之中,掀开了车帘,回首望了一眼应天城,然后又关上了车帘,让车夫加紧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