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执念若消,何以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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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辟尘静下心来,眉心之中,玄门妙法清光浮现,魂魄踏入凝神境,那三道天脉轰鸣,与之前四脉汇聚,而在东南角上,还有一块空出的地方需要填补。

  七脉共鸣,隐隐间有把第八脉逼出之势,李辟尘感到心中一阵躁动,此时在魂魄凝神境中,自己居然能够掌控意识,看来是开了七条天脉的结果。

  “人能常清净,天地皆悉归。”

  李辟尘念诵清净经,此时那些文字早已经熟记在他心头,口中念诵出来,隐约间有大道纶音回荡,平复七脉震动。

  这经文有着平复灵台清明的作用,李辟尘口中念诵,有真元渐渐从体内凝练而出。

  真元顺着七条天脉游动,不时之间朝隐藏的第八条天脉位置上叩动,后者被真元冲刷,在李辟尘身躯中不断变幻位置,但已经隐隐有被叩开的迹象。

  李辟尘从凝神境中退出,睁开双眸,四周的污秽黑雾被古藤吸收殆尽,此时已经有藤条开始离开他的身躯,朝上方退去。

  嘭!

  肉体之中忽的喷出一团团黑色液体,粘稠无比,散发着无边恶臭,随着古藤退去而被带走。而当这些黑色液体喷出之后,李辟尘顿时感觉眼中一片清明,身躯轻若鸿毛,轻轻一跃便是三丈开外。

  轰隆隆!

  天脉雷音不断,不断有弟子开始破开自身壁障,或是开启一脉,或是两脉,随着那些污秽之雾被排出,他们身躯外也渐渐被真元覆盖。

  静心道上脱凡胎,李辟尘朝前方走去,忽的眼中一花,隐隐间胸口有一股哀伤之意涌动,再抬起头,却是见到一名少女站在石阶上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眨忽眨的看着自己,那眸子好像会说话一般,漂亮极了。

  “璇儿!”

  李辟尘顿时僵在原地,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幻,成为曾经地球的都市模样。

  四周有行人的虚影浮现,前方的少女甜甜的笑着,在她身后,有一男一女走来,却是李辟尘的父母。他们朝李辟尘招手,似乎是让他赶快过来。

  李辟尘恍恍惚惚,脚步挪动,朝前方走去,眼中有泪水滑落。

  “爸,妈!”

  他身形颤抖,双肩耸动,情至极致不能自己,却是已经中了幻术。

  忽的,李辟尘眉心中,玄门妙法清光浮现,一柄拂尘扫过灵台,真灵顿时发出蒙蒙清光,将他从幻境之中拉出。李辟尘浑身一震,双目渐渐回神,却是吓出冷汗,前方再踏出一步便是万丈悬崖,那里已经没有古藤覆盖,空空荡荡,有神禽从山谷中飞过,发出清亮的鸣叫。

  “镜花水月.......原来前世如镜花水月.....”

  再回头,却是见到诸人也都陷入幻境之中。徐丘貉脸带微笑,双眼之中有着兴奋之色;穆寻雁脸色惨白,神情惊惧,其中蕴含一丝疯狂;太子坤神色平淡,但身上却透出一股浓重的哀伤死意。

  再看他人,黑乘虎双手扑腾,似乎是落入水中;周忌眼神阴毒,咬牙切齿,双拳紧紧握住;鹿汉人则是须发皆张,朝前方怒目而视;陈子默脸上满是满足之色,有着狂热的忠诚。

  李辟尘福至心灵,见到诸人这般模样,顿时开始念诵《清净经》,隐隐间大道纶音回荡,传入诸人耳中,化作拂尘扫过众弟子灵台。

  山上,伍疯子颇有些担心,他擦了擦嘴角,对江陵云道:“江真传,这都挺长时间了,怕是这帮小子已经被困在‘雨泣云愁’之中,脱身不得,我且下去,把这幻境破了。”

  “不急不急!”

  江陵云笑着:“先看看这些小子在这幻境中的表现,之后我们再出手破幻也不迟。我之前也是怕洛凉笙再添幻境,徒增麻烦。如今她走,凭我和李元心的本事,破掉雨泣云愁不过随手为之。”

  “说到底,她虽然曾为雨脉天骄,专攻幻术,但毕竟不达人仙啊。”

  李元心沉默,边上伍疯子则是神色有些古怪,刚要说些什么,这边李元心却是忽的心中有感,朝下方望去,眼中射出两道神芒,过有三息,却是面上现出一丝诧异,又有一丝了然。

  江陵云见他如此,好笑道:“怎么了?难道这帮小子还破了幻境不成?一帮脱胎境的娃娃能有多大能耐?”

  她笑着喝下一口酒水,也朝下方望去,过不两息,却是一口将之前那酒水喷了出去!

  “真破了?!”

  江陵云擦擦嘴,惊讶万分,当他见到李辟尘眉心中的那道清光时,顿时呆立当场。

  “李元心?这是玄门妙法清光?!”

  江陵云诧异道:“他修行了《一元静始心经》?”

  李辟尘道:“回真传,并没有,这小子是魂魄凝神境,乃是在剑囚谷中铸兵时偶然悟出。”

  一时无话,江陵云却是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那他可是什么特殊体质?”

  “不曾仔细察看,我曾在剑囚谷与他见面,当时并没有察觉他是什么体质。”

  李元心说完朝伍疯子望去,后者呆了呆,见到江陵云也朝他看来,顿时摆手:“没有!我不知道,看不出,看不出!”

  江陵云久久无言,猛地饮下一口酒,对着李元心道:“这个弟子让给我怎么样?!我说真的这次!”

  李元心连道:“师姐莫要难为我了,他修了我雷法一脉的招数,已经算是我雷法一脉的人了。”

  “就教了两三招三脚猫的法术也算是雷脉之人?”

  江陵云不死心:“你这家伙,信不信我让你这次九玄论道去不成?”

  李元心老神在在:“师姐尽管出招,若是让这小子开口离开雷法一脉,就算我输。”

  “呀呀呀呀!”

  江陵云狠狠的瞪了李元心一眼,而后再朝下瞥去,暗道这小子能抓过来就抓过来,若是不成,那就那个女孩子好了,看她境界也不赖.......嗯,齐朝的太子可不要碰,这是个烫手山芋......那个周忌心性暴烈又有阴冷,简直是魂魄分裂,也不成.......

  她看来看去,就是盯着李辟尘,心中顿时哀叹,恼火当初去剑囚谷取兵者为何不是自己,这下倒是平白让李元心捡了个便宜。

  不提山上惊诧,静心道上,李辟尘停止《清净经》的念诵,大道纶音消失,诸人从幻境中醒来,却是神态各异,有哭者有笑者有悲者。

  一番洗炼,李辟尘目睹诸人神色,喜怒哀乐俱都有之,这幻境直指本心,能够引动人心中最渴望也是最惧怕的念头,当真厉害无比。

  “静心道,心不静如何成道?”

  李辟尘明悟,念头通达,再朝上方望去,之前三尊亲人虚影似乎正朝他遥遥招手。

  “我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此时灵台清明,不染半分尘埃,已然脱去凡尘之气,半只脚跨入仙家大道。

  诸人踏出静心道,忽的眼前纷纷一花,一名白衣修士站在前方,背上负着一柄芭蕉铁扇,神色冷峻,自带一股飘渺之意。

  太子坤诸人不识当面之人,刚想见礼,却听得李辟尘走出,对那人恭敬的行礼,口称李师兄。

  剑囚谷一脉都是上前见礼,当初好歹也见过一面,虽然身为阶下囚,但此时跨过静心道,已然脱去罪籍,不再是戴罪之身。

  李元心点点头,对李辟尘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如今静心道过,心可有所感悟?”

  听得李元心发问,李辟尘稍作思索,开口回应:“执念未消。”

  所谓执念,乃是指放不下之事,李辟尘的执念便是回去,回到地球,即使过去数十年,数百年,千年,万年,也要回去。

  李元心问:“执念不消,何以习道?”

  李辟尘答:“执念若消,何以求道?”

  李元心又问:“苦与乐皆为一时之执,执于此终将受困于此,来日劫难深重,你如何超脱?一念放下,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这才是大道。”

  李辟尘又答:“我若放下心中执念,一朝确实自在超脱,但超脱之后我没有了念想,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切都可以散去,那么我修行却是把心也修没了。”

  李元心再问:“大道至简,求真寻道未尝不是新的动力,新的执念,何须拽着一颗树不放而失去整片森林?”

  李辟尘再答:“虽执于一树不见森林固然落了下乘,但一屋不扫又何以扫观天下?修行亦是修心,我的执念便是本心。”

  “道者玄门,仙家求真,此为修行大道!”

  李辟尘话语铿锵,李元心僵硬且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那便留下你的执念,日后再看。”

  “善。”

  二人互相打个稽首,后方太子坤看的是目瞪口呆。

  李元心贵为内门顶尖,即将晋升真传弟子,此时却与一名外门弟子互打稽首,这代表后者竟然可与前者平起平坐?!

  太子坤只感到口干舌燥,看着李辟尘的目光也越发灼热。

  此人乃是天纵之才!

  刚刚二人之间一番论道便已让后方诸弟子看的惊呆,如今李元心又做出此等动作,顿时让诸弟子哗然,同时再看剑囚谷诸人时,目光已然有些不同。

  其中尤以陈子默最甚,他坚持认为剑囚谷诸弟子为戴罪之身,尤其是李辟尘为首,如今后者却是铅华洗净,直入仙家大道中,比自命清高的自己却是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他神色有些萎靡,心中自问,却苦苦得不到解答,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混乱,直至太子坤在他后背拍了一掌,这才回转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李元心取下阴阳垂云扇,手掌握住,忽的凭空一扇,顿时罡风暴起,如同移山倒海一般,将诸弟子卷上天空,乘风御气而气,扶摇之上九千里!

  大风刮过,阴阳垂云扇再动,李辟尘一干弟子已然降落地面,再睁眼时,前方已是人山人海,一片喧嚣之声。

  那些青年俱都穿着修行之袍,黄袍外门,白袍内门,而长老则是穿着寻常道袍,黑白相间之色,意为两仪道玄。

  此地为一处大谷,两侧山峰耸立,一条大道直通前方,在尽头处,有一座大坟矗立。

  李辟尘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当下脱口而出:“死剑坟!”

  原来如此,这是真传晋升大典,故此这里才会聚集这么多的弟子。

  他朝四周望去,忽的见到一行修士正从谷外走来,他们身穿古旧道袍,颇有些破败,缝缝补补,看上去像是人间的游方道士,靠着坑蒙拐骗求得一两纹银的那种。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为首一名老道轻轻开口,目光与李辟尘相对,后者顿时感到双目之中,视野微微扭曲。李辟尘避开他的视线,头颅微侧,那老道却是放缓了脚步,口中轻咦一声,眼中满是古怪狐疑之色。

  “怎么了师叔?”

  后方一名弟子出声,他身上气息澎湃,眉心之中有三盏神火虚影熊熊燃烧,显然已经是炼精化气之三火境。

  老道士微微沉默,朝着李辟尘多看了两眼,口中低声道:“古怪,刚刚我与那小子互相对视,他气息如此之弱,按道理他应该会跌入幻境之中,结果他和没事一样偏开头颅,真是古怪.....”

  “不过区区脱胎境界,还未有换骨,居然能够无视我的幻术?”

  老道士有些嘀咕,心中暗道也许是那小子有什么异宝相助,但自己乃是出窍神人,这般境界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脱胎的小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正要再使幻术,忽然一道清风刮过,只见镇岳宫一名长老飘然落下,笑着对他打个稽首:“烂柯地的诸位,等候多时了。”

  老道士将幻术散去,与那道人见礼:“原来是镇岳宫周长老,贫道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故此来的晚了些。”

  周长老笑道:“不妨事,此时来此刚刚好。对了,不知公羊先生遇到了何等麻烦?若是方便,便让我镇岳宫代为相助也好。”

  公羊羽摆摆手:“是魔门渡魂道的几个家伙,境界不高,没事,已经被我们捉住押入烂柯棋局中了。”

  周长老注意到老道士背上负者的砍柴斧,诧异道:“这是‘虬龙黄粱斧’?”

  “不错。”

  公羊羽点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其中颇有傲然之色。

  李辟尘盯着那柄斧子,上面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感到有些恐惧,暗道好一柄仙兵,这东西的威力应当还在阴阳垂云扇之上。

  李元心见到来者,解释道:“那是烂柯地的出窍神人公羊羽,那斧子唤作‘虬龙黄粱斧’,为‘无垢’级法兵,乃是人仙至宝之中最高一等,一斧可让人大梦十载,魂魄薄弱者被斩中,当场便是一点真灵脱体,自去幽冥海转生。此斧对于魔门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为云原洲诸魔道所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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