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 随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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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云,那些人终于开始动手了。”

  安且清站在屋子前面,望着那一道道冉冉升起的血色细烟,脸上的悲悯若有若无。

  “那可都是你安如山的门徒,这般如瓜熟蒂落,难道你都不觉得心痛?”

  “我只想做学问,不想掺和这些事。”

  安且清对上他的目光,满是坚定。

  邴易云拍了拍身上的长袍,似乎想要拍掉一身的灰尘,“安山老以为把你带回来,就能免了你的心念,殊不知堵不如疏,最后还是没能让你过了这一关。”

  安山老轻叹一声,“都怪我自视甚高,非要带你去禁地。”

  安且清言语无忌地笑道,“祖父,若不是您,哪会有今个的且清。”

  安山老只觉无颜面对,再次追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安且清望着一道道升起的血色细烟,就好似一束束一闪而过的璀璨烟花,美丽动人且心如死灰。

  “祖父,恕玄孙不孝,有违亲德。”

  安山老反而洒脱一笑,大手一挥,“且清,无论你做什么,祖父都不曾反对,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祖父,你不必这样。”

  “我和它们不一样,它们是吃着学问修道,我是拿天地灵气和七情六欲修道。他们不敢做的事,我问心无愧,就敢来做。”

  “师尊,请恕弟子冒昧,我和且清出山,只是小辈间的打打闹闹,无伤大雅,若是您这等身份,恐怕咱俩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事到如今,你以为这些窃夫还会遵守兵对兵、将对将的那一套?”

  邴易云一捋鬓角,一挑额前的发丝,“师尊放心,他们还没真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

  安山老一抖长袍,再无身影。

  “易云,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笑话,我堂堂洞溪里第一童生、封侠会未战而逃?”

  “第一封侠不是李成蹊?”

  “且清,你几时也会这般嘴贫?”

  安且清得意一笑,一尾游鱼随之现身,在他的肩头摇曳生姿。

  “随我下山,见见世面。”

  于是,这一日,小山主出了门,下了山,一身弁服,一顶小冠,还有肩头一尾桃花鱼。

  “咦,怎么回事,我突然感觉这座山有点不受控制?”

  巧合的是,正有心向赴戎机的安如山学徒守着此山,正与同窗师兄弟们闲来无事,把酒言欢,忽然觉察大阵有异样。

  同窗师弟叫嚣道,“定然是有傻子误闯大阵,且看师弟我去转一转,找出此人的踪迹。”

  守阵武夫想了想,便随口应下,“如此也好,但师弟若是找着敌人,如何通知我?”

  同窗师弟回道,“师弟怀中有墨脉造的烟花,届时诸位师兄看着便是。”

  “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师弟跑一趟。”

  同窗师弟欣然授意,起身而走。

  左右同窗看到他的身影,不由得赞叹道,“都说农脉出身浅薄,不堪重用,可我看这位师弟重情重义,任劳任怨,而且勤快肯干,为人机灵,半点不像是故往山门中提及的那个样子。”

  “谁说不是呢,说是农脉弟子,不过是投错了山门,若是有幸拜在我名脉门下,定然是个四面逢源的滑头鬼。”

  “切,拜你名脉有什么好,故弄玄虚,我看拜在我巫脉才更好,一身本事,将来何愁没有好的出路。”

  “啊呸,拜你巫脉,连个封侠都做不了,还不如拜在我小说脉,以风土人情写一本书,传遍乡里,若是自身实力足够,且得三老认可,晋升宣侠也未尝不可。”

  “依我看来,在座的各位都不如我纵横脉,合纵连横,知形势懂形势,世世代代与时俱进,虽门中弟子不多,但都精益求精。”

  那几人异口同声道,“你滚一边玩去。”

  显而易见的是,纵横脉的弟子在安如山也并不受待见。

  因为,安如山的风波往往都是出自纵横脉的手段。

  暗渡陈仓、挑拨离间、加油添醋诸如此类的手段,都是纵横脉的拿手好戏。

  甚至有人戏言,纵横脉的结业证明,就是有一手拿的出的好戏,至于是真是假,无人在乎。

  但,每个离开安如山的纵横脉学士,临行之前,都必然会伴有轰动一时的大戏落幕。

  话说同窗师弟离开队伍,本着心向花木春向阳的原则,最先挑选了东方这条道。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就见着两位翩翩少年郎。

  一位弁服少年,一身清爽,肩头似乎有瓣桃花,在欢快地游动。

  一位童生少年,一身风流,披肩散发,放浪形骸,神情满是坚毅。

  他俩见着同窗师弟,不以为然,眼神相互交错,都不曾动弹。

  同窗师弟见过于可远、画阿酒、吴方隅的画像,所以十分肯定眼前两个少年不是悬赏之人,便意兴阑珊地说道,“两位师弟,这山中多有禁制,未免伤了你俩性命,还是早些去山门待着吧。”

  邴易云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俩的师弟,而不是师兄?”

  同窗师弟不以为恼,气笑道,“哪里来的贫嘴少年,我安如山以入山门为长幼,不以强者为先后。”

  邴易云又回,“达者为先,我强我就是师兄,难道不对吗?”

  同窗师弟见二人气度不凡,想来是哪脉的天之骄子,故意考问自己,便耐心地回道,“若是封禅时代,强者为尊,你这句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强者都有所谓的尊严,不愿意屈居人下,更不可能呼唤弱者为师傅或者师兄。”

  同窗师弟顿了顿,与有荣焉地回道,“但这是封侠时代,长幼皆以年岁为限,有能有德者未必为长,无能无德者必不为长,无论是何出生,都要守这个规矩。”

  邴易云玩味地笑道,“既然师兄如此尊崇封侠之道,想来是我山门争斗中的守侠一脉?”

  同窗师弟脸色一愣,随即苦笑回道,“不瞒二位师弟,师兄话虽如此,但却不敢苟同当今封侠。”

  邴易云明知故问道,“有请师兄说道说道?”

  “试问古往今来,哪个统治者不是为己谋私,为权而活,为利而生?君不见封禅末年,一位位高官中饱私囊,引渡子女漂洋过海,远赴海外?君不见封禅末年,竟有达官子嗣公然伤人性命,却以醉酒伤人草草了事?君不见封禅末年,官宦之家狼狈为奸,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封侠虽好,但却无利可图。封侠有三限,是无情,不合道理。”

  “哪三限?”

  “一不准有妻妾,更不准有私情,违者斩!”

  “二不准有家业,更不准有田地,违者斩!”

  “三不准立宗,更不得死后入祠堂,准入族谱,违者斩,且剥夺封侠诏命!”

  “不准有妻妾,不准私通,可以说是避免封侠为亲情牵累,断了子承父业的念头,也是为了避免情欲。”

  “不准有家业,不准有田地,可以说是为了避免谋取私利,被贪欲所控制。”

  “不准立宗,不准入祠堂,可我当封侠,不就是为了扬名立万,流芳百世?你不让我入祠堂,后世子孙又如何知晓我的名号?”

  “三限一出,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办到?”

  说到此处,同窗师弟义愤填膺,仿佛感同身受般,“若无欲无求,我又何必做个封侠?若有欲求,我为什么不能做个封侠?不是说人人皆可封侠,人人生而平等?我承认这时代很好,但我相信赴戎机统领这个时代,必然会更好。”

  “因为他们更懂得成全野心。”

  “且清,瞧瞧,这就是安如山如今走出的学子,总觉得一代更比一代强,殊不知捡了西瓜丢了芝麻,两手空空一场梦。”

  同窗师弟本以为这小子也会在自己的慷慨陈词下涕泪横流,却不想是眼前这般的无动于衷,甚至还带着轻微的蔑视,不由得有些恼怒,“少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看你这身农脉打扮,应该是农脉弟子;看你这顶上的叔叁云纹鸂鶒尾冠,想来也只是个直学士;而且我认得农脉的五大谷子,除了桃如菽那家伙,其他几个人在我眼里都成就有限,当然若是日后齐叶稻与稷维元目光有所长远,未必不可让我高看一眼。”

  邴易云侃侃而谈,那言语中的诙谐让同窗师弟大感惊讶,脑海中不断回想与之相关的身影,可就是想不起来何处见过听过,想到最后,只把他当成个心比天高的狂妄小辈,“少年,我念在同门之谊,不愿和你有所冲突,警告已说在前头,走不走你俩好自为之。”

  说罢,同窗师弟大袖一挥,转身离开。

  安且清看了眼此人,还是有所意外,“他分明对你有所不满,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动手,看来我山中的教化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时,远方血气长烟不绝于眼。

  “天下学问,皆为教化。安如山的学问多高,就看教出来的弟子有多高。”

  “由此可见,战祸不起九洲,那就证明封侠之道有合天道。反观海外钦侠立国,辅之封禅,历经千年沧桑,最终还是封禅胜了封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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