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师父?师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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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碑一直没有使用兵器,那把曾经跟随多年的长剑早就不知埋在何方,他重新活过来后没有再握过剑柄,或者他心底认为自己配不上,自从决定永不再回“黑城”,就再也不配用剑。

  剑修自古被山中修士奉为上上者,十年练拳,百年磨剑,武修炼气十年时间总能练好一个招式,剑修所需要磨砺的剑心百年能够完成已属侥幸,剑修大成者,又有哪一个不是名动天下。

  白壁微瑕,尚非良品。

  剑心有疵,岂配握柄。

  但纵然无剑,薛碑还有金丹境修为,不是一个乡野少年可比。

  少年不顾生死出剑决绝,最后看过一眼萧夜,抛去了杂念,心中只有剑,眼里只有目标。

  少年剑招平平,最为基础的直刺,没有丝毫窍门玄机,常年练习马步稳如山岳,此时手持剑丝毫不抖。

  剑招平平,心态平平,最为不平。

  少年顶风前行,剑尖直指薛碑,耳边狂风呼啸,心底却听不到丝毫外音,哪怕萧夜大骂:任平生,你滚回来。

  剑尖贴近,薛碑没有一丝要避让的意思,仅仅只是微微抬手,少年如同被割断了线的纸鸢,倒飞而出,“砰”的一声撞在树干才停止下来。

  少年嘴巴紧紧泯着,还是有条血水顺着嘴角淌下,可短剑却始终被紧紧握着,没有丝毫放松。

  萧夜不忍心回头看少年,她可以想象金丹境修士一击有多强大,不是一个毫无修为根基的少年可以抵抗。

  萧夜双唇紧泯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少年不应该死的。他辛辛苦苦的活着,每日打工采药换钱养家,他不该这么死的。

  少女秀眉凌然,倒提着长剑急速奔跑,三两步后纵身而起,手中长剑反手直劈,全然放弃防御,只求最快速最直接的杀人。

  萧夜长剑直落,迅如电闪猛如石崩,薛碑冷笑一声大袖一卷向前探去,想要赤手抓住剑身。

  萧夜拼死之势身形直前不停,凌空变招右手一松长剑落下,左手闪电般接过剑柄,速度之快令身居金丹修为的薛碑惊讶而措手不及。

  薛碑急急一掌推出,震退少女,双目精光一闪:“这剑法,你是……”

  “少废话……”少女被掌风震退,靠着手中长剑插入地面,止住身形。

  萧夜刚刚稳住身形,没有丝毫停歇,拔出长剑再度奔跑。

  薛碑眉头微皱一瞬:“你即寻死,成全你!”

  这一次,萧夜没有进到薛碑三步之内,化丹境界和金丹境界本就有差距,何况眼下薛碑可以调动修为,而她只能依靠蛮力。

  萧夜倒飞,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在即将落地之时靠着长剑在地面一点,卸去了多半冲击力量,勉强半跪着稳住。

  少女手拄短剑,用手背抹去唇边血迹,双目清冷,始终盯着薛碑。

  天色越来越暗,薛碑耐心愈来愈少,没有给少女重新发动攻击的机会,主动出手。只见薛碑双脚一顿,身体犹如利剑弹射而出。

  萧夜改为双手持剑,目光坚定无一丝退意,全然一幅以死换死的打法。

  薛碑双拳连出,先后两拳打在萧夜剑身,强悍无比的力量让少女双脚在地板犁出一道深沟,又是接连两拳她的双臂已经发麻,再也无力支撑剑身挡住拳头,隔着剑身承受薛碑两拳,口中鲜血噗噗而出。

  萧夜再次被震飞,双臂无力耷拉着。

  山中三人,少年男女口吐鲜血,伤势严重,显然胜负生死已定。薛碑正要再次出手彻底结束,这一次萧夜已经无力阻挡,一拳就可以打爆头颅。

  忽然,身边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冲来,手中短剑已经被他当做暗器抛去,直取薛碑脖颈。紧随短剑之后,有些瘦弱的少年正在快速奔跑接近薛碑,少年目光凶悍而决绝,打定了主意拼了性命也要拖住薛碑,不能让他伤到那个少女。

  薛碑余光微微斜视,只是曲指微弹,指尘“叮”的一声敲在剑身,可短剑却没有落地,只是偏离原有轨道,“夺”一声钉入身后的树干。薛碑微微吃惊,诧异短剑力道如之大,震荡之下指尖竟有些发麻。

  他手中却无半分停顿,手臂一探一抓,少年前襟被死死抓住,又被一甩,毫无偏差的倒正在少女身边。

  “是该结束了。”薛碑自语般的。

  面前一男一女,少女见任平生竟然还活着,似乎忘记了眼下的局面,微微一笑。

  少年被摔的七荤八素,看见少女笑容,一下竟清醒了许多,跟着咧嘴一笑。

  少年手臂向萧夜探了探,触碰到少女持剑的右手,又咧嘴一笑。

  少女面色坨红。

  忽然,任平生一把握住萧夜长剑剑柄,支撑着站起,手持长剑稳稳身形,大声喊:“身前无人,杀……”

  少年奔跑速度并不快,身上如散架般的骨骼每一处都疼痛不止,疼痛可以令人惧怕,也可以让人清醒。

  薛碑一时忘记已经举起的拳头,没有打出去,他惊异于这个少年怎么还可以站起,怎么还有胆气出手。

  薛碑不相信,人经历过死亡的恐惧后还能不崩溃,他右手凌空一拳震退少年,少年撞到背后树干,没有顺着树干坐下去,他用长剑支撑着站立。

  任平生吐出一口鲜血,双目抬起,直勾勾的看着薛碑,再一次向前冲,口中大喊:“杀……”

  不出意外,少年再一次被震飞。

  靠着树干,少年大口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少年眼睛充血,红的瘆人。

  再一次,少年双手持剑,踉跄着向前:“杀……”

  来来回回,薛碑无法相信,人的意志力真的可以如此顽强,更不敢相信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乡野少年。

  萧夜没有说话,她一直注视着少年,慢慢的,眼中焦光凝聚在少年脸庞。

  身前无人,少女默念她自己所说的话,似有所悟。

  一颗无形的种子,在她内心落下,逐渐扎根稳固在心底。

  剑心!

  少女知道,她找到了她的剑心,正是她无意间说于少年的:身前无人。

  夜色越发浓重,而那个手举长剑的少年却如此明亮,像一颗光明的种子,耀人心目。

  普通乡野少年,非日非月,却可为暗室之炬。

  萧夜眼中泪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坚定和无所畏惧,她挣扎着坐直身子,双指合并犹如剑状抵住眉心,双目死死盯住薛碑,恨恨道:“出来,给我弄死他。”

  少女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显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抵住眉心的手指颤抖不止。

  她的眉心忽然出现条极其细微的的血线,从下至上血线刚好在眉心正中,血线颜色极红,边沿泛着丝丝金色的光泽,仿若天神开目,苍天睁眼。

  一瞬间空气出现一股波动,以少女为中心犹如平静湖面中央被抛下一枚石子,层层涟漪向外扩散开来。

  薛碑惊鄂,杵立原地,少年似有所觉萧夜状态不对,急忙回护。

  同一时间,山脚下一个身穿灰色麻布衣裳的老头抓着胡须不停原地打转,忍着冲到山间的冲动。登甲巷武馆正在抽着眼袋的看门人吐出一口烟雾,皱着眉头看着镇外大山,似有所思。

  刚从镇外赶回的卓先生原本坐在屋内,他仿佛感觉到什么,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到了山脚老头身边,二人对视一眼,面色都露出一丝紧张。

  卓先生点点头,身穿灰色麻布衣裳的老头这才脚掌轻轻一跺。

  这一刹那,原本即将进入黑夜的天空忽地彻底陷入黑暗,夜色犹如浓重的墨汁笼罩镇外的大山。

  山中伸手不见五指,天色不似进入黑夜,而似双目被黑布蒙住,看不到任何事物。

  萧夜眉心血线在这一瞬蓦然消失不见,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少女心中惊惧涌现,她害怕的不是浓重的夜色,而是方才险些打开眉心,召唤出现在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任平生在黑夜笼罩的一瞬,猛然清醒,急忙贴近萧夜身边,相比薛碑,山中的黑夜更可怕。少年一身伤,高度紧张之下竟然没有察觉身体疼痛,双目不住扫过四周,镇子存在无数年“夜不入山”的规矩并不是空穴来风,自有其中的大恐怖存在。

  薛碑惊惧不弱于少年,他不怕死,也不恐惧死在少女眉心里藏着的东西手中,却怕死于入夜的雨桑镇大山。

  浓重夜色下,明显可以察觉温度降低,头顶的夜色中似乎有数不清的蚊虫在飞,嗡嗡之声不绝,又仿佛这黑色不是因为太阳落下的缘故,而是空气中布满了不知名的黑色生物,是它们阻碍了视线和光线。

  薛碑目不可视,哪怕他现在有金丹境界的修为,仍然看不清眼前一丝事物,金丹境修为忽然变成瞎子,眼不可见,五感消失,就算心志坚定之人恐怕也难以承受。

  薛碑彻底放弃要打杀任平生的念头,似乎也忽然忘记了这次任务,又重新恢复了逃避的本性。他修为还在,能感觉到“遮天符”的效力消失在即,只有抓紧毎一瞬时间,只见他猛地拔地而起,想要跳到树冠之上,凌空远奔。

  半空,薛碑刚刚跃到树冠之上,忽然发出一声凄厉非常惨叫,他的嗓音本就尖锐难听,此时的叫声堪比鬼泣,令人汗毛倒竖。

  紧接着,“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音传来,地面之上惨叫声音逐渐微弱,直到彻底消失。

  少年精神紧绷,伸出的手臂依然护在萧夜身前,少年低声说话,似乎在说给少女,又似在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怕。”

  少年明显感受头上空气冰冷,先是落到头顶,而后是脖颈,紧接着一直向下,冷冷的空气是从半空飘下,一直沉到脚底。这种温度虽不寒冷,却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在持续降低。

  漆黑之中,少年感受到有人在靠近,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音,但就是确定面前有人在走过来,不过那股子气息很熟悉,很安心。

  “大叔?”少年满是担忧,出言尝试着呼唤。

  “平生,是我!”声音已经到了面前,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少年手腕,替他拿下手中长剑。

  少年鼻子一酸,又猛地抬头,大喊:“大叔,你快跑,天黑了,带着萧夜快跑啊,别管我,快啊!”

  少年用尽力气推开面前大叔,顾不得浑身疼痛,嘶哑着嗓子狂喊不停,双手在面前来回摸索,要确认大叔是否已经安全离开。

  少年手腕再次被握住,面前传来浑厚嗓音,平静温暖:“平生,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任平生再一次推开卓先生,对大叔从来没有如此暴力,声嘶力竭喊着:“大叔,你不知道山里黑夜有多可怕,快啊,求求你了,快走!”

  一个那么厉害的薛碑都死了,就死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小的时候父亲也是死在山里,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截带血的衣衫,大叔绝对不能再有事,萧夜也不能有事。

  任平生声音嘶哑,似乎发了疯般,一次再一次推开大叔,萧夜想要拉住少年,却没有力气。

  忽然,少年后颈被力道好处一击,眼前彻底一黑,失去知觉,软踏踏的倒在卓先生怀中。

  山中暗不见光,一个青衫长袍读书人背负着少女,怀抱着一个昏睡少年,缓缓下山。

  读书人每一步不大不小,每一步不急不缓,面之所向暗影溃散,身至所处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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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栈阁巷,破旧的院子,少年浑身缠着白色绷带,已经昏睡三日,尚未苏醒。堂屋门口少女坐在小板凳上发呆,她的身体底子好,不到两日的功夫已经基本痊愈。

  少女身边还有一张小板凳,坐着一个身穿皂色衣裳的女孩,蹙着眉头,闷闷不乐。

  “你要学剑?”少女先开口。

  女孩依然蹙着眉,怔怔看着院子中两只找食吃的麻雀,任平生的院子哪能找到洒在地上的稻谷,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振翅飞走。

  少女又道:“能吃苦?”

  女孩从飞走的麻雀身上收回目光:“本来不能吃,现在能吃了!”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任平生所在的卧房,笑了,眼睛弯弯的。

  女孩看到了少女的目光,有些胖嘟嘟的脸庞爬上一朵霞云。

  “我教你剑法啊!”少女轻快地说道。

  女孩眼睛闪过一丝兴奋,她知道少女的剑法很厉害的,在这个院子就曾经打跑过一个年龄比她还大的坏人。

  女孩刚想答应,眼睛的兴奋眨眼有消失无踪,眨巴着眼睛似乎有心事。

  “怎么,你不愿意?”少女问道。

  女孩摇头,当然不愿意了,她现在和任平生关系好的不行,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进山,一起打野兽,万一以后她要是和任平生……

  女孩连连摇头:万一真那样,她教自己剑法算是师父,那任平生不是变成师爹了,绝对不行。

  少女饶有兴致打量女孩,她明明愿意跟自己学剑法,咋又拒绝呢。

  女孩察觉少女眼神,似乎被看穿心事,脸上霞云越发浓重。

  此时,任平生所在的卧房忽然发出一声大叫,女孩犹如得到赦免的圣旨,抬起屁股,一溜烟跑到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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