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身相许,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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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山许久,任平生一如即往收获平平,萧夜却连连得手,采到药草大大超过少年,随手而为还打了些野味。

  任平生想起跟随宋师父打猎时他说过一句话:仰天摔跤,还能蹭破鼻子。

  少年当时还小,不懂啥意思,纠结脸朝上摔了一跤,咋还能蹭破鼻子,这人的运气得有多差。

  后来打猎采药的次数多了,少年想通了宋师父说的那个蹭破鼻子的人究竟是谁。

  每次打猎下山,宋师父总是很轻松就能收获满满,少年几乎都是背着空竹篓。宋师父看着少年像是打量怪物,任平生打猎的手艺是他一手所教,教多少就能学会多少,下套子、做陷阱熟的不能再熟,可每次猎物都会恰好“路过”,绕着陷阱走,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几乎次次如此就令人费解了。

  宋师父说:你应该去养些猪啊羊啊什么的,随你怎么折腾,反正这些牲畜都会活的好好的,一根毛都少不了。

  少年挠着头,嘿嘿傻笑,连说:还是自个没学好,不如宋大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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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任平生想起书上说过的一个典故,叫做:昨日入城郭,归来泪满巾。

  这句话是说一个久居僻壤的人,难得进了一次大城镇,再回来后伤心的厉害,一问才知道是因为看到大城镇的人差距太大了,好看的东西买不起,好吃的吃食吃不起……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出镇子前,对萧夜说的话尚未落地,彼时敦敦教诲应该怎么采药,打猎的时候应该是啥样子才能猎到最多的猎物。

  显摆不成,反被暴击。

  两两相视,少女萧夜笑颜如花,少年平生臊眉耷眼。

  忽然,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右手微微抬起,缓缓按住剑柄,与任平生对视一眼,发现少年右手也已经伸进衣襟,她知道少年怀中藏着一把利剑,很不寻常的剑。

  身后树林,一道枯瘦身影犹如鬼魅,不知何时已到了二人身后十数步距离。

  任平生上前了一步,萧夜看他有意无意护住自己身前,满眼噙笑。

  少年短剑在手,未出鞘,反复打量面前那道身影。目光略过那人脸庞,少年微微皱眉,那人脸庞颜色异常粉红,皮肤下血管突起蜿蜒,很是瘆人。

  少年自小受卓先生教导,决计不会以貌取人,可还是被那人脸庞的惨状吓了一顿。尤为那人眼神,沧桑的令人好奇他经历过什么,又冰冷的像毒蛇,没有一丝温度。

  少年上下扫视,原本突兀打量一个人并不合礼,山中也不是只有二人可来,容不得他人出现,可那人的眼神太可怕,怎么看都不是和善。

  少年多看了两眼,终于确认这个是先前见过,在都卫府大门,他曾与曹大人一同出现过。

  少年默念一句:曹大人。

  午饭前刚在长铗街碰见,前脚拒绝曹大人,后脚此人就在此处出现,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任平生手攥短剑,指节微微发白,本能地感受到这个人散发出的气息比印惜儿的仆随赵平更危险,当时拼尽全力身上挨了五拳都没有能够伤到赵平,最后在水井边榆树下赵平莫名死掉,如若不然,恐怕当时毙命是自己。

  而且当时所受之伤尚未痊愈,体内气息不畅,实力打了不少折扣。

  少年心中打鼓,思索着万一对方真的如自己所想要替曹大人出手,自己该如何活命,还要保住萧夜别受牵连。

  薛碑似乎算好了时间,等曹恒离开雨桑镇后才现身,此间事了无论如何自己都绝无活命的可能,神魂能否留住并不抱希望,曹恒只是一个皇子,就算曹氏一族皇帝亲临也保不住“守墓人”要斩杀的人。

  一朝至尊看似繁华,凡俗百姓不可仰望,可在三教圣人眼中……不够看。

  凡俗凡俗,超不了凡,也脱不了俗,碌碌百年,一抔黄土。

  薛碑忽地有些伤感,自认看不上的凡俗,还能得一抔黄土,自己死了能留下啥,尸骨无存?还是挫骨扬灰?

  不管如何,神魂俱灭是板上钉钉,死都死了,还管他娘的什么身后事。

  薛碑不再想这些糟心事,反正早就该死了,好吃好喝潇洒这些年不都是赚的,倒是有些可惜这对少年少女。

  少年的事自然打听的清清楚楚,父母双亡,生活不易,却又顽强的像杂草,车马轧过、石头压过、野火烧过,一到春天它还照常发芽,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到,自个活自个的。

  少女的身份不清楚,曹恒也没时间去调查,再者说了万一查出来了不得的背景也不是好事。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不知道杀了也就杀了,谁让她命不好,刑徒出身的他见过太多枉死人。

  薛碑开口说话,声音尖锐刺耳:“有无遗言,可以写下来,因为告诉我也没用,我带不出去。”

  薛碑暂时没动用藏起来的那道“遮天符”,杀气也被压制着,他知道一旦针对镇子上人冒出杀气,很有可能会招来“守墓人”,那时自己的死将毫无意义。

  任平生站在萧夜身前,左手攥着剑鞘,右手时刻准备拔剑出鞘,双目死死盯着薛碑,眼中有坚毅和不甘,却没有惊惧,缓缓道:“让她走,此事与她无关,放她走也不会影响你执行曹大人的命令。”

  萧夜目光平和,抿嘴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薛碑点点头,“确实,我接到的命令没说要杀她,不过,要等到你死后她才可以离开。”

  薛碑咧嘴一笑,笑容似鬼如魔,他有点好奇少年应该怎么选,少女会不会立刻逃跑。

  下一刻,薛碑惊异。

  少年点头的同时,萧夜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任平生,少年防着身前,哪注意身后,一个踉跄,挠着头不明所以。

  萧夜撇了一眼少年,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道:“厉害啊任平生,咋地,要英雄救美?我是不是还得以身相许啊?”

  少年面色飞红,又急的跺脚,心里止不住埋怨:这位小姑奶奶唉,这都啥时候了,能不能消停点,这人比赵平厉害,真的打不赢啊。

  萧夜似乎看出少年心思,摇晃着一根手指道:“任平生你听好,无论练剑也好练拳脚也好,记住了,身前无人才是勇者之道,畏畏缩缩顾前顾后,这条路走不远。”

  萧夜站在上方,西斜的阳光洒在脸上,墨绿色衣裳微飘,黑色长剑斜跨,少年一时有点恍惚,感觉唐圆所说的“剑仙”不外如此,身前无人,见谁都不怂。

  少年本就热血,何况佳人在侧。

  任平生与萧夜并肩,意气风发:“好,管他多厉害,先打一架再说。”

  少女又开始不淑女,抓住少年手腕,哈哈大笑,大有江湖豪侠快意恩仇之感。

  薛碑咧嘴一笑,比哭难看太多,他对这两少年少女没什么恶感,不过为践诺言不得不出手,虽欣赏,但出手也决不手软半分。

  薛碑摸出那张红绿相配的“遮天符”,一出手就要全力一赴。

  可薛碑才摸出符纸,眼前的一对男女已经消失不见。

  薛碑双指夹着符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俩人刚刚还一幅江湖豪杰姿态,说出去的话还没落下,这咋跑了,俩人属兔子的吗,一眨眼都已经跑出二三十步。

  任平生疑惑不亚于薛碑,说好的正面打,为啥变成逃跑。

  不过,少年看到萧夜哪儿有一丝方才的笑意,俏脸严肃,如临大敌。

  少年遂即了然,薛碑的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难对付,尤其跑之前看到他摸出来一张青绿纸张,那张纸不简单。

  任平生手腕一翻,改为握住萧夜手腕,山中秘道小径他最熟悉,有他带路速度更快。

  薛碑短暂惊鄂过后已经恢复正常,身形闪动紧紧咬在二人身后。他背后方向是雨桑镇,追逐时候刻意围堵着返回镇子的路线,三个人两前一后,只能一直向深山前进。

  萧夜紧跟少年的步伐,山林崎岖,双双并头齐奔:“任平生,他手上的那张符纸很有来头,这次恐怕麻烦大了。”

  少女速度不落半分,说话时语气平缓,让少年不得不再次刮目,少年是钻惯了林子的,何况此处地形他最为熟悉,相对还是省了不少力气,可一番狂奔少年额头微微见汗,说话时语调随着跑到频率轻轻颤动,萧夜却平稳自如。

  “萧夜,要不,还是分头跑吧。”

  少年再次提议要分行,薛碑针对少年而来,一旦二人分头行动,萧夜或可平安。

  萧夜没有说话,转头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顿时焉了,不敢再提。

  萧夜既然不愿逃独自生,任平生也就暂时放下这番心思,专心应付身后追兵。

  任平生边跑边观瞧地形,知道现在三人已经进了深山,眼下日头越来越低,如此继续深入,万一天黑出不了山,麻烦只会更大。

  抓住萧夜的手微微用力,萧夜平日看着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少年异常的举动,只是对视一眼,就明白少年的计划。

  薛碑在二人身后,原本捏在手中的符纸先被收起,他有金丹境界修为,虽然走的是炼气修行,不是武修路子,在此地也无法调动修为,可“山中神仙”的体魄和速度还是有的,虽被少年少女一通搅和落后一瞬,但始终紧紧咬住二人的身影,不会跟丢。

  前方是一片树林,林深叶茂,地面杂草横生,任平生抓着萧夜手腕,一头扎进树林,弯着腰在树林快速前行。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林深不入。

  前方二人是否穷寇尚未可知,林深枝茂却是显而易见。

  薛碑不是兵家修士,可能也没有学过行军作战的兵法,在树林边停也未停,瞬间跟上,沿着二人逃跑路线紧追不舍。

  刺杀不是打仗,无需布阵破阵,谁强谁弱做不得半点假。何况薛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次出手刺杀少年,只此一次成则成已。不成,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薛碑才进入树林不过三两步,却忽然停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发现竟然失去了任平生二人的身影,停下之后也听不到两人一丝跑动的声音。

  薛碑敛气凝神,自语道:真是两只狡猾的小狐狸,人不大心眼不少,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沉着不露半丝痕迹,却非常人可比,恐怕山上修行的少年天才,也没有此等冷静。

  薛碑之所以紧追不放,哪怕进入此处树林时也没任何犹疑,怕的就是二人借助此处地形隐藏拖延时间,眼下最最缺少的也就是时间。

  太阳一寸一寸向西沉下,阳光的温度一点点在降低,树林的枝叶挡住了并不强烈的光线,显得越发昏暗不明。

  薛碑几乎停止了呼吸,所有的注意力没有放在眼睛,而是集中在双耳,耳边分辨不时传来轻微的动静,要从中分出那是风吹、还是动物的声响,又或者他要听出两人心跳,哪怕一丝就够了。

  薛碑耳朵无意识动弹,突然左侧传来轻微的物体落地声音,薛碑心中一紧,脚掌刚要发力却又停住,左边声音是很轻的物体砸在地面,不是脚掌踩着枯叶,更不是踏断枯枝的声音。

  薛碑微微一笑,面皮扯动,显得脸庞越发瘆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俗世伎俩。

  明白了对方的伎俩,薛碑对左侧的注意下意识的松懈,此时眼神扫过面前和右侧,只要再等片刻,片刻之后那两人只要换气,他就可以察觉到对方的位置。

  想到此处,薛碑自嘲一笑,这些手段还是当初身为刑徒时炼出来的,在幽静无比的地牢,窗户只有半个拳头大,每一夜只有听着外面虫鸣,或者野兽呼吸,时间长了居然可以清楚的分出发出声响的是什么动物。

  从地牢又到一座比监狱更可怕的城市,在那座随时可能会死的城市,这项技能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越发精进,靠着这点本事数次逃脱了敌人掩杀。人在黑夜,可以不发出一丝动静,但是就算是金丹境修为,一口价用完了也得换气呼吸。

  薛碑竟有一丝怀念那座城市,在充满死亡之地,才能知道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人,不像现在竟然不知为啥活着。

  薛碑分心瞬间,忽然左侧藤蔓枯草横生之下,一长一短两道寒光乍然爆起,两道身影分左右,一并进攻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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