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接白云碧的问话,就好像这里的人都不知道玉玲珑这个人一样。
但很快,有人却接上了白云碧的话。
“你找我做什么?”
玉玲珑出现了,她亲自接了话,而且是张着嘴打着哈欠接了这个话。
她的确是个大小姐,直到现在才起床,就算是在别人的家里,她还是没有早起的习惯。
看着满脸倦意的玉玲珑,白云碧突然纵了上去捏住了她的腕子喝问道:“我且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听见这个话,玉玲珑虽然脸上一惊,但很快她就脸生飞霞说道:“你??你怎知道我昨晚回来的晚?难道??难道你如此关心我?”
白云碧不说话,他还是瞪着这个大小姐,只是他实在看不出这女孩子脸上的霞光是不是有假。
“你??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终于,玉玲珑也感觉到了不对,她终于看清了白云碧的眼神,也终于感受到了腕子上的痛楚。
“你??你这样瞪着我干什么?我??我又没惹你??”
眼见白云碧还是不说话,一旁的林永严缓缓走上来说道:“白老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云碧没有接林永严的话,他只盯着玉玲珑冷冷道:“我且问你,你昨夜是不是去找大茶壶报仇去了?报仇也就罢了,你竟狠心摘了人家一对招子?好恶毒的丫头。”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大茶壶小茶壶,我摘谁的招子啦??你??”
玉玲珑好像有些听不懂,甚至她竟已经好像忘了那个大茶壶。
但很快,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白云碧问道:“你是说那个留情楼的大茶壶?他被人摘了招子?”
白云碧不说话,但无疑是默认了。
只玉玲珑突然笑了,她冷冷一笑道:“活该,摘的好,叫他有眼不识泰山。”
听她这样说,白云碧突然厉声道:“果然是你做的恶毒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害了那个大茶壶?哼哼,你未免也太看轻了我玉玲珑,我玉玲珑是什么人?会为了他那样无足轻重的小人半夜找上门去?也不怕脏了我的脚,若不是你在此提及他,我甚至记不起他是谁,毕竟像他那样的蝼蚁怎配印在我的脑子里。”
不得不说玉玲珑的确是个从小娇纵惯了的人,就算如今她的腕子被白云碧捏在手里,就算她如今已经知道那个大茶壶遭了非人的酷刑,可她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的恶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越恶毒,白云碧反而慢慢松了手劲。
如今,玉玲珑的手终于自由了,只不过那腕子上已经红了一片,红的和她现在的脸上一模一样。
此时,林永严也走了上来,他拍着白云碧的肩头笑道:“白老弟,你的确是误会啦,不瞒你说,我这大侄女昨晚之所以不在,那是应我之邀去了苏大人的府邸啦,你知道的,苏大人虽然是官场中人,但是他酷爱结交江湖豪杰,所以我这玲珑山庄的大侄女到此哪有不登门接风的理由。”
听了林永严这番话,白云碧才终于放下了心,虽然心中还是不愿,但他也只能朝着玉玲珑道一声“得罪”。
现在,玉玲珑的脸上有了些得意,她的嘴角开始上扬,就好像她知道白云碧已经欠了她点什么了。
然而白云碧却没有继续看她的脸,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你??你要去哪?”
玉玲珑着急了起来,她不知道白云碧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离开这青绝山庄了。
白云碧依旧没回话,只是和白不杀前脚后脚走出了门。
玉玲珑本想追出来,但却被一旁的林永严拽住了手,林永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摇了摇头。
··············
长街上还是那样的热,人还是那样的少。
由于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时候上街,所以街上的铺面大多也是半关着。
但很快,这长街上就有了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一路都不说话,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那年轻人好像一路在寻找着什么。
··········
“打死他??恶鬼,丑八怪,打死他???”
长街的尽头传来了些许的声音,只是这声音略显稚嫩。
是的,白云碧没有听错,这些嘴里喊着话的人都是些六七岁的孩童,现在他们人人手里都攒着几颗石子在大呼小叫。
他们一边叫骂,一边用手里的石子朝同一个方向投掷着。
小小的孩童们都很欢乐,他们好像在玩游戏。
可是白云碧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一个全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
可怜的人不说话更不抵抗,他将头脸紧紧的抱在双膝之间,他身上的衣服很破烂,上面还有大片已经干硬的血迹。
可怜的人在瑟瑟发抖,在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被孩童欺负的野狗,不,他连野狗都不如,至少野狗都不会像他这么惨。
“哇呜???”
突然,他怒了,他突然抬起头张着嘴朝那群丢石子的孩子咆哮了起来。
“啊??鬼啊??”
孩子们突然不笑了,他们就像见了鬼一样四散而逃,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连跌了几个跟头。
这一刻,白云碧呆住了,就连一向冷漠的白不杀也楞住了,因为他们已经看清了这张脸。
那张咆哮的脸的确已经不像是人的脸,满脸干硬的血迹尚且不说,光是那黑黢黢的两个血洞就足够吓人。
这可怜的人正是昔日的大茶壶,他还没有死,虽然他伤的很重,虽然他已经不像是个人,但他还是没有死。
其实,说不定他也不想活下来,不想像畜生一般的继续活着,但生活总是这样,你痛苦的时候它不会怜悯你,说不定还会给你多加一点儿痛苦。
看见大茶壶出现在了这里,白云碧也立刻明白了,的确,早晨的时候那些官差们将他抬走了,但现在却没有人愿意管他,至于他的眼睛是被谁害了的,恐怕那些官差们也查不出来,从此以后这一切都是虚妄的,只有他这个可怜的人是真切的。
“哈哈???”
突然,大茶壶开始笑,他斜斜的倒在墙根上笑,只是他现在的笑看起来却很可怕,而他的笑声也好像是在哭嚎一样。
渐渐的,他不再笑,也不再哭嚎,他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他还是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
直到现在,白云碧好像才想起来呼吸,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又走了开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这次他手里多了几瓶药。
清凉的凝血散,愈合的金疮药,灼热的生肌丸,这些都是上等的药,而且在延陵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得起的药。
他想为这个可怜的人做些什么,甚至他愿意给他上药。
但他的手不够温柔,只一触到,大茶壶就惊醒了。
他惊慌的抓住了白云碧的手:“做??做什么??”
白云碧没有挣脱,他尽量平和道:“药,你需要这些药。”
说着,他将手里的药全都递到了他的手上去。
似人非人的大茶壶没有再惊慌,他虽然已经看不见,但还是能摸得出那些药瓶,而且他的鼻子也没有坏,那些浓郁的药香味也不住的传来。
这一刻,大茶壶哭了,他禁不住的抽噎,但他哭起来的样子很可怕,他的眼眶里没有晶莹的泪,只有骇人的血。
“我给你敷药吧,你的伤不能在耽搁了。”
白云碧诚恳的说,他没有说谎,他愿意给他敷药,甚至还愿意给他把脸洗干净。
但大茶壶却没有应承他的话,沉寂片刻之后,大茶壶突然甩开了他的手站起来,现在他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他将手里的瓶瓶罐罐扔的到处都是。
他竟要逃,他顺着墙根开始逃,一边逃一边喊道:“你??魔鬼,你这个魔鬼,你们都是魔鬼,不要害我,不要再害我了???”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谁也看得出他是要逃,可惜他逃的不够快,因为他还不适应突然没有眼睛的世界,他只能顺着墙根仓皇的走,一直走??
见此情景,白不杀本想追过去,但白云碧却拦住了他。
“你不是要帮他么,为什么不帮到底?”
白云碧摇摇头:“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还无法接受,唉,先等等吧,毕竟换做你我,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的。”
白不杀不说话,但他的心里已经在说话,他知道自己如果有一天变成这样,与其在这世上丢人现眼般的苟延残喘不如来个干净的了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