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佑初时还有些紧张,随着鱼叉涌入的真气渐成洪流,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唐氏的家学里,也有一些协助别人治疗内伤的功法,他此前也曾翻看过,只是没有兴趣学罢了。
理论上,驱动自己的真气进入别人的体内,协助对方运气疗伤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实际上,即使学的是同一门功法,且对真气的掌控有着极高的造诣,仍然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因为每个人体内的经脉、穴位情况千差万别,经常修行的人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体内的情况,却很难把握别人的具体细节。
这就好像身上发痒,自己抓往往能够轻易掌握力道轻重和位置范围,可换作是其他人来,即使你的描述和要求极尽详细,仍然不可能恰到好处。
可鱼叉的真气却与众不同,因为他并没有如那些修炼多年的人一般,将其“固定”下来。那只是纯粹的真气,没有任何因配合功法而形成的特性。
这股混沌之气没有特定的目的,就像汇入江河的溪水一般,随着唐承佑本身的真气运转不休。只不过这股溪流越来越大,不多时便已喧宾夺主,成为主流。
唐承佑此时只觉体内直接汹涌澎湃,经脉、穴位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这种感觉驱动着他不断加速,真气运行越来越快,以往运行一周天的功夫,此刻已过三周有余。
鱼叉渐入无念之境。
识海中,他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存在了,仅留一丝微不可现的联系。他的所有意识似乎都随着自己的真气一道,在唐承佑体内奔腾。
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穴位,他都亲自到访,对其理解再不似以往那样只存于概念之上,而是有了更加形象和深入的认识。
身体的束缚再存在,一种无比自由的欣喜充斥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等鱼叉再度回复清醒时,天边已微现红霞。虎爪躺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张长椅上,已酣然入睡;金燕儿却不知踪影,想必是回房休息了。
一夜未眠,鱼叉却丝毫没有倦意,只是满心期待地观察着尚未“醒来”的唐承佑。
这是他第一次利用自己的先天真气协助别人的尝试,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好饿!”唐承佑缓缓睁开眼睛,首先吐出的竟然是这两个字。
鱼叉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精神虽无比振奋,身体却如同干了重活脱力一般,疲累不堪。抓起一把糕点,胡乱塞了些在嘴里,余下的则向唐承佑递去。
唐承佑却并没有伸手来接,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的饿却与鱼叉不是同一回事。
这一夜行功下来,他的经脉和穴位都得到了极大增强,久久不能突破的柳摇第六重终于向他打开了大门。
其实以他的资质,若是老老实实潜心练功,要到达第六重根本用不了三年。可他实在不是个安份的人,即使是在禁足那三个月,也没有一天能静下心来练功。
柳摇登五重,始有资格学习七荡,唐家创下这门功法的祖先,显然是希望自己的子孙能老老实实地打好基础,再来学习克敌致胜的功法。
这不仅有其不希望子孙轻易犯险的良苦用心,同样也能说明内功修为对这套武功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唐承佑内功达不到第六重的境界,当然无论如何取巧都不能取得突破。
在鱼叉的帮助下,他的经脉容量和穴位强度终于跨过了第五重,可游走在体内的真气却并没有增加多少。
这就好像原本碗里只有半满的饭,现在却倒在了一个大盆里,顿时便显得极是稀少。
他的经脉已经足以容纳达到第六重的真气,可实际上却只拥有勉强进入第五重的数量。稍稍运气,唐承佑便感觉经脉里空荡荡的,自然“饿”得不行。
基本摸清自己现在的情况后,唐承佑咂着嘴,不无遗憾:“还以为你会传上十年八年的功力给我,没想到这么小气,一点都没留下,害得我空欢喜一场。”
“难道没什么变化吗?”鱼叉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意,这毕竟他第一次尝试,如果不起任何作用,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唐承佑本想戏弄一下鱼叉,可脸刚板起却终是没忍住:“好吧,本高手正式宣布,第六重,我已经练成了。”
虽然真气的数量和原来差不多,可第五重和第六重的差别却是不容忽视的。相比于之前,唐承佑体内真气的精纯度大大提升,对真气的运用也更加有效。
他终于有了练习第六重对应的七荡绝技的资格,虽然威力抵不上真正由他自己突破的水平,却仍然是一种质的飞跃。
对于喜欢走捷径的他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美事。
“还有呢?”鱼叉皱了皱眉,虽然他“偷学”了唐承佑的柳摇七荡,可却对第几重什么的没任何概念。这便是“白纸”的尴尬之处,对于武学进展的标准没有多少理解。
唐承佑白了鱼叉一眼,对他这种争于“请功”的表现极不满意:“好吧,表扬你一下,我的经脉和穴位都比以前强了很多,你居然害得我突然之间很想练功,真是奇了怪哉。”
“好像,没多大用?”鱼叉略显失落,他自己在九年前就跨入了先天之境,从未刻意在武道上的进取,对于学武之人需要静下心来苦修,才能有所成就并没有什么体会。
“怎么没用!”唐承佑的理解到底要深刻一点:“你现在是我的宝贝了,能不能把柳摇七荡练到最高境界,就全靠你了。”
武道之途就如一次行军。遇山开路,逢水架桥,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斗,还要面对各种突发情况,一路上充满无比的艰险。能够顺利完成这场行军的人,少之又少。
唐承佑也算是个有毅力的人,可自问根本无法坚韧不拔地走下去。练到第五重已经算是运气使然,第六重他已不报什么希望,更遑论那传说中的最高境界。
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
鱼叉就像一个建筑大师,提前将行军路上的大道铺平,桥当梁架好,自己只需要往前走就行了。
“宝贝?你们俩!”虎爪醒眼惺忪,刚好听到半截话,顿时吓得睡意全无。